昨天傍晚这个小公子来找顾秀才,今天肯定也是来找顾秀才的。
说起来,顾秀才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呢?先是半仙三娘子资助他念书,现在又有出身富贵的表弟来探望他,自己咋就没有顾秀才好命?
门房酸溜溜地咬了一口包子。
唔,好吃!
乔玉妍不知门房羡慕顾因好运,她记得顾因住在哪里,径直来到顾因住的小院。
路上免不得遇到早起的书院学生们,她是生面孔,大家好奇地打量她,以为她是新来的学员。她向他们笑了笑,自称颜玉桥,是顾因的表弟,不是书院学员。
顾因今日起得不早不晚,正在廊檐下念书。
女扮男装的乔玉妍走进来,他没注意看,专心地念着书本上的字。直到乔玉妍走到他身边,他乍然回过神来,望见乔玉妍笑吟吟的面容,又惊喜又羞赧。
惊喜是因为乔玉妍来了,他和母亲乔阿秀借住乔玉妍家,对于乔玉妍喜欢睡懒觉一事有深刻的认识。喜欢睡懒觉的乔玉妍竟然特地早起来探望他,他感到受宠若惊,心中暗喜。
羞赧是因为乔玉妍来了,他却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她会不会误以为他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
“你、你来了。”顾因结巴了一下,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我不是故意装作没看到你,是真的没注意到你。”
“我晓得的,你不必解释。”乔玉妍笑道,“吃过早饭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是你喜欢吃的肠粉。”
“尚未吃,厨房还在忙着做饭。”顾因说,“你吃过了?”
“我也没有吃,我是来和你一起吃的。”乔玉妍道。
她把食盒放在廊檐下高于地面三尺的木地板上面,探手摸了一下地板,没摸到灰尘,可能是刚清扫赶紧的。
不过地板终究是地板,她用宽大的袖子作掩饰,在系统背包里拿出一块专门用于垫桌子的布铺在地上,招呼顾因说:“把吃的拿出来,我们在这里吃,这里明亮。”
小院里有四个房间,每个房间住着四个人。
乔玉妍来了,住在顾因隔壁房间的学员透过窗户看过来,发现乔玉妍竟然将一块印着素雅花纹的好布垫在地板上用于盛放吃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书院里的学员不全是富贵的,也有家境贫穷或家境一般的,而此时的布匹和大米是类似铜钱的货币,乔玉妍的行为与铺张浪费无异。便是顾因,看到乔玉妍拿好布当桌布,也有些心疼,“表……表弟,我把桌子搬出来吧?”
乔玉妍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就这样吃。”
食盒里不仅有肠粉,还有粥和小菜,以及拌面、小笼包、卤水凤爪、卤水鸭掌、马蹄糕等吃食,两个人吃是吃不完的。
在顾因把早餐拿出来摆在桌布上的时候,乔玉妍向藏在窗户后面的学员招了招手:“饿了吗?来尝尝。”
顾因循着乔玉妍的目光看去,认出窗后的人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也叫道:“王兄,我表弟请你,你尽管吃。”只叫一个人不是很适合,索性所有人都叫了,“张兄、马兄……都来尝尝吧。”
馋嘴的人自古有之,乔玉妍和顾因都打了招呼,几个脸皮较厚的走出来,嘴里喊着顾兄,又问乔玉妍姓名,是哪里人。
乔玉妍笑道:“我姓颜,表哥的母亲是我的小姨。”
“颜?”有人精通高宁县及周围几个县的名门望族谱系,道,“本县好像很少颜姓人?”
“我不是高宁县的人。”乔玉妍再撒谎,“莫要说了,来,一起吃早饭。”
念书的学员也是人,饿了一个晚上,得到乔玉妍允许,个个都挑想吃的尝了。乔玉妍被问多了,懒得搭理,将问题交给顾因。
可怜顾因,为了掩藏乔玉妍的身份不得不帮乔玉妍完善谎言,好在大家都没有揪着乔玉妍是哪里人的问题不放。
又有乔玉妍好奇书院生活,大家一边吃,一边七嘴八舌地锁了起来。
“书院的厨娘不会做菜,做的菜不好入口。”有人抱怨伙食。
“碰到下雨天,我住的房间漏雨,蚊帐和被子都叫雨水给打湿了。”有人说住得不好。
“开春那会儿蚊子特别多,把我咬得浑身都是包,不过顾兄那位半仙表妹来了书院一趟,书院好像没有蚊子了。”第三个人提起蚊子,“不仅是蚊子,蟑螂和老鼠也没有了。”
有人询问乔玉妍:“颜公子,顾兄的母亲是你小姨,你认识半仙三娘子吗?”
不巧,半仙三娘子就是我。
乔玉妍当然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道:“我和三娘子是表姐弟,自然是认识的。你们提我表姐作甚?”
一个十五六岁的学员露出八卦的神情:“听闻迎娶三娘子过门会破财,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谣言是自己瞎编的,乔玉妍不会将谣言推翻,似笑非笑地瞧着这个学员:“你说呢?”
那学员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话了。他总觉得这个颜小公子不好惹,本能让他下意识地避开危险。
食盒装的食物是有限的,再多也不能填饱十几个学员的肚子,大家略微尝了早餐,便去膳堂吃他们今天的早餐了。院子里剩下乔玉妍和顾因,乔玉妍吃完一只凤爪,用手帕擦了擦嘴和手指,说:“阿因,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顾因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说:“没有。”
乔玉妍没有逼他讲出实话,道:“受到欺负不要忍耐,忍的次数多了,别人便以为你好欺负,逮着机会便欺负你为乐。”又说,“你若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请他们吃东西,我只和你吃。”
顾因望向她。
她面带浅笑,眼神温和,尽是理解。
他的心微微一颤,道:“阿妍,你今天怎会起得这么早?”
乔玉妍笑得更欢,说:“我想你,想到一大早就起来,急忙忙地赶来见你。”
如此直白坦诚的表白让顾因红了脸蛋,小声说:“你不必这样的。”
乔玉妍嗯了一声,歪头瞧着他,把他瞧得脸色更红,咯咯笑道:“我乐意这样做。”
她的手不知何时覆在顾因的手上,带来温暖和柔软的触感,顾因不舍得推开,反手握住她的手。她人小,手也不大,轻易被他的大手握住。
二人一时没有说话。
乔玉妍用指甲挠了挠顾因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道:“表哥,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昨天晚上吃了很好吃的麻婆豆腐和水煮鱼,你吃过吗?我想请你吃,不过麻婆豆腐和水煮鱼都是辣菜,夏天吃很容易出汗,还容易上火。”
看着乔玉妍的衣袖的顾因望向她漂亮的脸,问:“你上火了?”
乔玉妍摇头:“我没有上火。”上火的是陆家小郎君,她看到他脸上冒出一颗痘痘,嘴巴里好像也起了燎泡。
顾因说:“要喝凉茶,客栈有煮凉茶的。”问她,“昨天晚上你在客栈休息,可习惯?夜里有没有惊醒?”
他注视着她,乔玉妍心情愉快,把他的问题挨个回答了:“我把家里的床、被褥都带来了,没有睡得不习惯。至于惊醒……”她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惊醒,但夜里好像有人想爬我的窗户,那人摔下去了。”
听到这里,顾因握着乔玉妍的手陡然用力,乔玉妍道:“没事的,我在窗户布置了陷阱,贼人进不来。我本事大,没有人能奈何我。”
顾因抿着嘴唇,说:“阿妍,你……你毕竟……”
你毕竟是女孩子,住在客栈哪里有住在家里安全?昨天晚上有人爬窗,今天晚上撬门怎么办?
乔玉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顾因的手背,让他安心,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给别人伤害我的机会。”
顾因知道乔玉妍有能耐,可是……
乔玉妍又说:“别理会这事了,你中午吃不吃麻婆豆腐?”
顾因顿了顿,说:“你有你的事要忙,无需刻意给我送饭菜,我在书院吃。”
乔玉妍笑:“书院的饭菜不好吃,是吧?”
顾因没说话了。
乔玉妍支着下巴看他,说:“我昨天晚上想你了,你呢?你想我吗?”
顾因脸红,他不是乔玉妍,做不到坦言自己想念她。
她问得紧乐,他小幅度点头:“我……我想的。”
“想我就直说嘛。”乔玉妍凑近他,被他握着的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压低声音,“阿因有多想我?有没有梦见我?哈哈,阿因可以不说,我知道阿因喜欢我就够了。”
语气轻缓迷离,顾因觉得不自在,又不舍得推开她,只好别扭地任由她唤着他的名。
“阿因。”声音如云烟缭绕,有种虚幻感。
顾因的眼睛与乔玉妍的相触,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暖黄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发丝和脸庞染上一层浅浅的金黄色。
她看起来就像仙女。
顾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紊乱了,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闯进小院里,是个衣衫皱巴巴的青年,“顾因?你怎么在那里?你不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