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言正在听老太太念经。
自从乔玉宁的事情发生之后,老太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基本不外出,如今谁家有个什么事儿,她都愿意走一趟。
她原本出身便不低,后来又嫁给门当户对的忠勇伯,除了老伯爷去世得早,这大半生算下来,并没有什么真正不顺心顺意的。
老太太早些年也喜欢在世家圈子里走动,这些年虽然冷了些,可交情还在,如今没多久便又与那些人家相熟起来。
算下来,她老人家如今不过五十多岁,这样走动对老人家的健康及心情都是好事,乔谓升兄弟自是极赞同的。
乔玉言自然也高兴,只不过老太太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把乔玉言带在身边。
几遭下来,连她都在世交圈里有了名声,许多人家的小姑娘也会单独下帖子请她。
这一次宋家的满月酒,不但请了老太太和徐氏姚氏,他们家的姑娘,还单独下了帖子请乔玉言姐妹。
宋雨薇,乔玉言见过两次,刚刚及笄,不过年前已经定了亲,预备明年要出嫁的,定的是长兴侯府的六公子,算是高嫁,不过性子和气,两次见面相处还算愉快。
乔玉言听到芙蓉馆传来消息说徐氏也愿意去,便接了帖子应了下来。
又打发品兰开库房,检出几样适合产妇进补的药材,和小儿佩戴的金银首饰,一并装盒好送过去。
正吩咐着,乔玉容便带着丫鬟过来了。
这段时间,乔玉容来得勤,没事儿就喜欢在她这里坐坐,性子倒是比从前收敛了些,也没那么容易咋咋呼呼。
“你来得正好,”乔玉言丝毫不客气,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盒子,“你帮我核对一下那里头的东西对不对。”
乔玉容才刚坐下,一杯茶端到手里,还没来得及喝,闻言皱眉道:“我这一来就给你做事儿不成”
虽是这么说,到底已经把茶放下了,对着旁边的单子一一检查盒子里的东西。
“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乔玉言手上的事儿不停,眼都没抬一下,一只手拨着算盘珠,一只手翻账册,“怕你坐着无聊。”
“我才不会!”乔玉容咕哝了一句,然后讶异道,“这是明日要送去宋家的东西会不会太贵重了”
“满月宴这种东西,咱家已经好些年没有办过,不过前不久老二房那边倒是有,宋家也送了礼来,再比对着前几年你父亲三十岁的寿辰,应该也差不离了。”
乔玉容喃喃道:“就送个礼,还这么复杂啊!”
算完手上的这一页,乔玉言想了想,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五斗柜前,打开一个匣子,从里头翻出一本册子来,放到她面前,“若你闲着无事,日后来我这里也别干坐着,这个给你翻翻吧!”
乔玉容狐疑地打开,发现竟是前两三年人情往来的记录册子,才翻了两页就没了兴趣,“这种麻烦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仍旧把册子递给她,“再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可别给我了,万一我给弄丢了怎么办”
乔玉言摊了摊手,然后拿起那本册子放回去,“现在不学,明年婶娘也会叫你学,到时候若是我娘管家,这东西未必能给你看得到。”
想想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妹妹你日后会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去,若万一你正好要管家理事,这人情往来出个什么差错……唉,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乔玉容下意识想说叫她不要激自己,蓦然又想到些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虽说近来老太太想的是带乔玉言出去亮相,可到底是一家子姐妹,乔玉容也时不时地会被叫上。
跟老太太一出去,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们就喜欢说谁家的媳妇儿能干,谁家姑娘行事大方稳重之类。
乔玉容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在这些长辈的眼里,姑娘家第一要紧的是操持内务,品行端方。
这与从前和乔玉宁出去见识到的完全不同。
又想起老太太在旁人面前说起乔玉言治家有道,那些老太太太太们脸上的赞赏,心里颇有些羡慕。
当下便将那册子拿过来,撇嘴道:“不就是本账册吗有什么难的难不成还要我背下来不成”
“这倒不需要,”乔玉言就着她的手,指了其中几项,“但是这里头的门道可不小,你瞧瞧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为什么送的东西都与前几年不一样”
她说着,发现自己这个堂妹神色中似乎有些意动,便也不藏私,一一给她指出来,“你瞧,一个是因为他们家老爷升了,如今还按前头的例未免有些不妥。这个是因着今年算是半整生,自然不同。这个是他们家去年娶了新妇,这多出来的一份便是给那位新奶奶的。碰到这样的事情,便要在后头注明缘故,他日遇到差不多的情况,便可以作为参考。”
乔玉容闻言一脸惊悚,“那我还得记着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乔玉言只拿眼睛看着她,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那不然呢”
乔玉容便咽了口口水,喃喃道:“这也太折磨人了。”
她们俩是同一个月份的,乔玉容很快就要满十三岁,姚氏最近是为了娘家的事儿心力交瘁,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叫独女荒废了这些事儿。
最迟明年翻过年,就要请专门的嬷嬷来教导这些家务事儿了。
只不过那终究是有些纸上谈兵,不若眼下乔玉言这里真刀实枪地面对。
她眼下瞧着这些虽然觉得繁杂,却也知道这都是正经事儿,便当真认认真真地坐在堂姐的对面看起账册来。
乔玉言见她起了架势,便又将府里的内务册子也拿来放在了桌子上,“这些事儿倒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你慢慢看,心里有个大致的认识,就很好了。”
乔玉容确实看得头昏脑胀,别说具体的数字了,就是那些人家姓甚名谁,她也好多闹不清楚。
干脆先放在一旁,看起了府里的内账。
这就容易看多了,比如每个院子里,谁谁多少的月例银子,每个季度各处的开销。
“诶裴姨娘每个月才三十两银子的月例”
“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三十可不少了。”乔玉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她给二姐姐买首饰经常一买就上百两呢!这些月例银子怎么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