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什么时辰,她还要先去看过你祖母呢!”徐氏如今最乐意见到的就是她们姐妹和睦,此时听到乔玉宁问起姐姐,心下便十分欢喜。
“瞧我,将这事儿给忘了,姐姐一向对祖母孝顺,日日都要给祖母请了安才行。”乔玉宁说着脸色有些暗淡,“我只好等日后再去祖母跟前尽孝了。”
徐氏知道自家小女儿脸皮薄,这一向去月华庵的日子,虽然未曾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什么,心里却一直都是不大快活。
当下便笑着道:“你祖母性子喜静,你姐姐性子投了她的缘,才耐烦多说两句,你如今不去她也不会怪你,你瞧瞧容姐儿,日日过去请安,也就是应个卯儿,不必放在心上,她该疼你还是疼你的。”
听到徐氏的安慰,乔玉宁似乎很是开心,便又甜甜地笑了,“我听母亲的就是了,不过说起来还是真是有些羡慕姐姐的性子。这么多年,祖母对我们姐妹都淡淡的,姐姐一来,倒是能讨得她欢心,连宋家都带去了好几次,我长这么大,祖母还未曾带我出过门呢!”
徐氏想到长女的能干,心里也很是欣慰,但是看到小女儿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羡慕的眼神,又有些心疼。
“等日后我带你出门,只是在外头也累得慌,可不许喊累。”
乔玉宁脸上陡然间飞红,“母亲你说什么呢!谁不知道祖母是带姐姐出去相看人家的,你……”
她说着脸上的更是红的厉害了,后头的话便也说不下去。
徐氏一愣,随即笑着道:“你这孩子……等你姐姐有了人家,你娘我一定给你找个妥妥当当的人家,必不会叫你委屈了就是!”
她心里是着意在安慰乔玉宁关于之前大相国寺的事儿,叫她心里不要担心。
乔玉宁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她说老太太带乔玉言去宋家是去给她相看的,可是徐氏竟然没有否认。
原本她也不觉得宋家能看上乔玉言,可是昨日宋家老太太分明亲自来了府上,连徐氏都没有见,却单独见了乔玉言。
这难道说明,其实宋家是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怎么可能?
就乔玉言?宋家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她这些年在外头行走,与那些闺秀们也说起京中各门各户,谁不知道宋家的地位,谁敢否认宋家的势力?
眼看着如今宋家没有什么人在朝中占据显赫的位置,可是与宋家有关系的人却是遍布朝中。
纵然如今宋家太老爷已经不在,可若是宋家有什么事儿,能替他们办事儿的人可多了去了。
乔玉言若是嫁进了宋家,日后……
乔玉宁的脸色渐渐地难看了起来,甚至不愿意去想后面的事情。
凭什么?
凭什么乔玉言的运气就那样好?
首先一个托生就比自己要强,托生在了徐氏的肚子里,天生就是高她一等的嫡女。
然后就被徐家富养着长大,她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乔玉言的样子。
她从马车上下来,穿着缂丝的织金马面裙,上头一件绯色的云锦短袄,头上一对儿儿红宝石的千工玲珑钗,那成色比自己娘亲手上常带着的戒指还要好几分。
当时她手里还把玩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圆珠,那样碧翠透亮的翡翠,竟然就给她这样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当了玩具。
她当时都呆住了,她以为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嫡姐是从小地方小门户养大的,从那样的地方过来,必然一身的土气。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想叫这个嫡姐以嫡庶尊卑压了自己一头,特意拣了自己最好的衣裳首饰穿戴,谁知道,在对方跟前,竟然完全不能一比。
那一日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横亘在她的心头。
她这样好的命,来了京城之后总该要有些水土不服,总要受些尴尬的吧?
谁知没有多久,她竟然就一步步赢得了府里上下的人心,还拿了管家理事的大权。
这也就罢了,凭什么连老太太都在替她谋划?
明明她是老太太最讨厌的徐家养大的,明明自己的母亲和老太太还有一些亲缘在,为什么自己的祖母都不能替自己想想?
为什么那些好的东西都不能留给她,非要塞给那个乔玉言。
乔玉言究竟有什么好的?
难道自己的这一世,就永远都比不上乔玉言了?永远处处都要叫她压上一头了么?
乔玉宁心里不服,气得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
晨星叫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倒是将对方吓了一跳。
见着自家这丫鬟脸上惊恐的神色,乔玉宁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
终于看到自家姑娘脸色好转,晨星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外面,“姑娘,有人在外面。”
乔玉宁眉头微微一皱,伸出手指捏住车帘一角,往外偷偷瞧了一眼,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姑娘,要下去吗?”
“接着赶路。”
她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音量却并不低,外头的人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宁儿妹妹!”
年轻男子急切的声音透过车厢传进来,乔玉宁紧接着就听到外头车夫慌张拉马缰绳的声音。
在短暂的摇晃之后,马车再一次平稳下来。
外头人的声音里的急切也散了许多,“宁儿妹妹,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若是你有心,还请下来与我说几句话,好吗?”
马车里没有回应,空气中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外头人只能敛息等待。
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头传出个温柔的女声,却带了隐隐的哭腔,“四哥哥,你回去吧!宁儿并没有脸面见你,自此以后,你只当不认识我吧!”
外头已经在此处等候了许久的温良脸色一变,连忙跑过来,想要拉开车帘,却被马车夫给挡了下来,“宁儿,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里面没有答话,却传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听的人心里又纠结,又心疼,温良越发陪着小意儿,“当日的事情都是我的过错,你心里恼了我我也认了,可是你别这样,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便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也认了,你这样,我心里实在难受。”
晨星听着外面年轻男子一声声地说着好话,再偷偷打量自己旁边坐着的冷着脸的姑娘,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
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乔玉宁才慢慢动了身,伸出手指轻轻挑开了帘子,一个垂眼,再抬眸,眼中便积攒了许多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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