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言一惊,连忙从温停渊的怀里退出来,转脸就看到一身穿铠甲的男子,正拄着长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脸上带着两分揶揄。
单是他的眉眼,乔玉言就猜到了他是谁,脸上顿时不由红了起来。
温停渊将乔玉言往身后藏了藏,正色问道:“都处理好了”
“好了!”那人轻哼了一声,“纸糊的似的防线,有甚费功夫的。”
温停渊转脸揽过乔玉言的腰,带着她几个跳跃,就上了城楼。
乔玉言连忙朝方才嘉禾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地上杂乱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不用看了,她咬舌自尽了。”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带了两分厌恶,“走吧!那群丧心病狂的人还挟持着好些官员的女眷做人质,在里头对抗呢!”
那男子才迈开步伐,忽然想到什么,转脸看了温停渊一眼,便摆了摆手,“你小子别去了,陪你媳妇吧!后面的事情,你参与多了也不好。”
温停渊一点儿没客气,牵着乔玉言的手就往外走。
乔玉言却连忙道:“老太太还在皇极殿后头的屋子里!”
“知道了!”温停渊没有回答,那男子却大手一挥,“这,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那么容易死”
乔玉言见他对温老太太的安危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有些着急。
温停渊却拉着她直接下楼,“他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两个人人一路走到楼下,承天门的大门已经开了,底下人穿着铠甲的都不是乔玉言之前见到的,可见他们是火速拿下了这个地方。
见温停渊过来,有人给他将马牵了过来,乔玉言被他抱了上去,才想起乔谓升他们,温停渊只笑着在她身后坐好,一拉缰绳,毫不迟疑地就出城去了,“放心吧!早就有安排了。”
在乔玉言再一次开口之前,温停渊温声道:“我回来了,一切都交给我可好”
关于七皇子的问题便由此被咽回了肚子,心里也自生出了两分安心。
“你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瞧你眼圈儿都跟熏过了似的。”
乔玉言被他这个比喻给逗笑了,可他说得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情况,她着实是有些精力不济。
之前都是凭着一口气在撑着,这会儿被他圈在怀里,又被厚厚的鹤氅裹着,加上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下来,乔玉言的脑子就开始晕晕乎乎了。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竟然会睡得这么快。
温停渊听到她的呼吸沉沉,便将马速放慢了,两只胳膊牢牢地撑着她。
这会儿街上是一阵诡异的平静,没有什么人家点灯。
可温停渊知道,这漆黑的窗户里面,是一张张焦虑的面孔。
不过……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想要将肩上沉了多年的重量就此一口叹出来似的。
这混乱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隐隐的光线下,少女的脸显得安静而恬淡,一如多年前趴在他书房地上睡着的样子。
总算……没有失约。
乔玉言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陌生,却又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松香味。
“醒了”
温润的声音传过来,乔玉言的思绪立刻回笼,“停渊”
床帐被撩开,温停渊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正坐床头含笑看着他,高几上放着一卷书。
“这是在哪儿”
“梦坡斋。”
温停渊一边回答她一边将她扶起来,乔玉言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几分刺痛。
正要伸手去摸,却被他拦下了,“才上了药,别碰。”
是嘉禾那把匕首伤到的。
乔玉言想起嘉禾,不由有些漠然。
“这几年江浙、广东、福建一带,天灾不断上报,朝廷下拨的赈灾修筑工事的款项,每年都达几百万两,实际上,这几个省这几年,虽称不上风调雨顺,却也没有上报的那般严重。”
乔玉言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这些朝廷上的事儿,她没有接触过,更不懂其中的道理。
温停渊从旁边的桌上端来一碗汤,细细地喂给乔玉言,然后接着跟她讲,“实际上,这历年两千多万两银子,全部都进了这些地方上的人的口袋,而这些地方的人,基本上都是五皇子派的。”
见乔玉言不想喝,温停渊也不勉强,又将东西放了回去,然后看着乔玉言道:“若是京城最终坐的不是那位五殿下,这群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所以,五皇子没了,他们就是架也得把嘉禾架上去。
这几个省百姓的遭受的苦难,他们母子三人,一个都跑不掉,嘉禾她……只有这条路。”
乔玉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并不喜欢嘉禾,只是她会想,若嘉禾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或许,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或许,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她也不至于可怜她就是,最终不过一场叹息,有的人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夺嫡的下场,无非那两个,要么功成名就,在史书上挤出一席之地,要么栽倒在个位子的三尺之前,没有活命一说。
乔玉言当时跟她说那句话,也不过是因为嘉禾是个女子,本来应该可以避开这个结果的。
温停渊拍了拍她的肩头,“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乔府也有人在照料,你放心吧!先好好休息几天,等一切都稳定了再回去不迟。”
乔玉言点头,看着他已经冒出青色胡茬的脸,忽然问道:“你还有事儿吗”
“现在的事情,我不好在露面了,我……姓温。”
闻言乔玉言放下心来,“那你……怎么不睡会儿”
温停渊的脸上不由有几分不自然,“这里……就这一个房间。”
乔玉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疑惑了两息之后,登时脸就烧了起来。
好在此时灯火不甚明亮,也看不大出来,她强作镇定道:“这床这么宽,还睡不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