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停渊还有两天才能回来,乔玉言便带着七夕和拾叶去了趟京郊的庄子。
他们是悄悄地到的,除了庄头其他人都不知道。
才刚下马车,就听到低矮破旧的农家小院儿里传来尖利的咒骂声,“你个下作的娼妇,竟然敢给我拿馊东西过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忠勇伯!礼部侍郎,我是乔家的二姑娘!我是温家的媳妇!”
“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关我什么事儿,一天到晚就会装疯卖傻,竟然还敢这么胡乱编排,照这么说,我还是皇帝的女儿呢!”
“你个小娘养的没人要的贱人,凭你也敢埋汰我,等我出去了,我定要把你卖到暗门子里去……”
听到里头的声音,七夕吃了一惊,“这……这是……二姑娘”
一旁的庄头脸上有些难为情,“毕竟是庄户上,条件自然比不上城里大院儿里,所以这……”
乔玉言摆了摆手,“无妨,本来也不是送她来享福的。”
屋子里乔玉宁还在破口大骂,庄头咳嗽了一声,里头便出来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一条大辫子,面庞黝黑,声音粗犷,见到乔玉言几个人,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庄头把人领走之后,乔玉言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抬步往里面走。
此时屋里的乔玉宁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骂骂咧咧地就往门口来,“是不是接我的人来了你个小鄙崽子,看看待会儿我怎么收拾……”
话头在看到乔玉言的时候,顿时如同被掐断了生机似的停了下来。
实际上乔玉言看着面前的乔玉宁也有些惊讶。
算算不过四五个月没见,没想到她的变化这么大。
当初局势初定,她最后给出的那份东西又那样重要,乔玉言也不敢将她继续留在家里,便跟温琼与商量了一番,将她送来了这个庄子上。
她本身在温家便被关了挺久,通身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送过来的时候,不过是给她包了几套随身的衣服,及一些常用的日用品。
可就算是这样,乔玉言也没有想到乔玉宁有一天会落魄成这样。
她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袄,底下没有系裙子,同样的一条灰扑扑的裤子,一头长发如方才那个小姑娘一样,变成了一条大辫子,看着油潞潞的,大约是许久没有洗过了。
脸上半点儿脂粉也无,看上去竟比从前多了两分坚韧,素净的一长脸,倒是不似从前看着那般娇弱了。
再想想她方才叫骂的样子,乔玉言便心下了然,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如何娇弱的起来
乔玉宁显然没有想到乔玉言会回来,她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便是满脸的狼狈,当下便冷哼了一声,梗着脖子冷笑,“我当你还真是个大善人呢!都这样了,还叫我活命,没想到,你是有个这样的打算,想在这里把我磋磨死是吧”
她说着越发挺直了背,“让你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呢!有本事你就放了我,要不然,直接给个痛快,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在这里不见天日。
只要有人路过,我一定会告诉人,温家六太太,伯府嫡女是个什么德行,囚禁亲生妹妹,缺衣少食地虐待,我就看看,你温家怕不怕你这个恶妇的名称。
到时候,就看看那位私生子六老爷,会不会休了你,你一个弃妇再回乔家,你那好父亲怕是也要被言官攻讦吧!你说他还会那样信任你吗
四太太的样子你看到了没有以后那就是你在乔家的生活!一辈子就锁在自己的院子里别想着出来了!”
乔玉言就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差不多说完了,才慢悠悠地道:“温良中了进士。”
乔玉宁大约原本以为乔玉言会骂她,可她说了这么一堆话之后,对方竟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她甚至最开始都没有听懂这里头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脸上的神色却有些晦暗不明,最后她终于恢复了原来那个乔玉宁的样子,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乔玉言,“你什么意思”
“他考完之后,第二天去了大老爷的书房,便问起你的事儿,因为从前在祠堂里,大老爷承诺过他,不会要你的性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是真的挺为乔玉宁高兴似的。
可乔玉宁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这话,在她看来,这世上最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就是乔玉言。
这会儿温良中了进士,而且还这样在乎她,怕是乔玉言要被气疯了,所以……
“你是来……”
“自然是来给你道喜的。”
这句话着实是让乔玉宁糊涂了,她眼中露出几分警惕,“我现在已经是这般样子了,实在是无需你费尽心机,你有说话直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大老爷既然答应过要保全你的性命,而且会成全他对你的一腔情深,自然不会食言,我之前也打赢过你,你最后给的拿阙词,的确没有哄骗我,那我自然也会兑现我的承诺。”
她顿了顿,“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回去的日子近了。”
“你有这么好心”乔玉宁眼里燃起希望,但很快又被她的警醒给扑灭,她仍旧紧张地看着乔玉言,显然是不敢相信。
“我一向都很好心,”乔玉言耸了耸肩,“不然怎么会容忍你活到现在。”
“所以你今天是来接我的”乔玉宁到底还是忍不住,眼里的笑意被死死地藏着,却还是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来。
“不是。”
“乔玉言你耍我!”
乔玉宁张牙舞爪地立时就要扑过来,但拾叶只是一个剑出鞘的动作,就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没有耍你,如今温良还等着授官,且大太太还在张罗着给他续弦,一时之间自然顾不上你,所以我先过来给你报喜。”
“什么!”乔玉宁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她眼底的喜色慢慢退去,“你说,他……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