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九月底,整个京城就都热闹起来了。
各地的京官回京述职,有的大约知道了上面的安排,便有家眷的安置问题,还有些正在各处派人打点。
温家二老爷温琼让这一次上京却非常低调,本来以他的地位,不该如此悄无声息。
温家早早得了消息,三老爷温琼非和温停渊亲自去码头上接了回来。
这一次是他们阖家上京,虽然低调,人却不少。
温琼让一妻三妾,两子两女,还有两个孙辈。
这一来,温家就好像忽然热闹了起来。
头一天到的时候,自然办了家宴,一屋子的人还得要先厮任一番,各种见面礼也是必不可少的。
乔玉言与温停渊去年成亲的时间定得急,二房远在京城,也就相当于只有楚氏出席了昏礼,其他人却都还是头一回见。
二太太魏氏长着团团的一张喜庆的面孔,还没有说话,就先露出笑容,叫人瞧着十分和气。
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着精光,在与你聊天的时候,就似乎要将你看个透彻似的。
乔玉言并不十分喜欢她。
不过,二老爷此次回京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暂且还不知道,魏氏也十分守规矩,每日里的晨昏定省比其他几个妯娌都显得殷勤。
每天乔玉言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同温老太太说话凑趣儿了。
楚氏上头还有一个蓝氏,是整个人温家大少爷的妻子。
温家大少爷却是庶出,只不过他一出声就被抱在了温二太太跟前养着,与魏氏的关系十分亲厚,其母在二房也算有体面。
原是魏氏跟前的贴身丫鬟,温琼让在外头这么多年,这位花姨娘一直跟着夫妻两个在外头。
因为是长孙媳妇,温老太太也十分看重,对她比对陈氏又还更好一些。
乔玉言从前处理府里的中馈也知道,这位蓝氏很会奉承长辈,虽然人不在京城,但是写给老太太的信却是一封不少,一年三节总会自己亲自做些针线活计来给温老太太。
乔玉言前世根本就没有见过蓝氏,只知道她的名字和事迹,到如今才算是见到了庐山真面目,心里对她还有些好奇。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蓝氏和刑部侍郎蓝一添还是堂姐弟。
魏氏一张嘴也着实厉害,每每乔玉言过去,都要拉着她的手着实好生地夸赞上一番。
“怪不得老太太去到江南的信都变少了,也不想我们了,原来是得了这么个可心的人,都不用说性情能力了,就是站在这里,就叫人瞧着爽心悦目,这不比跟我们这些人唠唠叨叨地来得舒坦”
温老太太便无奈地笑道:“你都做了祖母的人了,说起话来还这般浮躁,没得叫后辈们看着笑话。”
魏氏却对温老太太稍加斥责的话毫不在意,“那可没有法子了,我一向就是这个性子,到老了也改不了。”
又每每要邀请乔玉言去她那儿说话,“六弟妹可不要嫌弃,我那儿虽然乱糟糟的,干净屋子还有一两间,有空便去我那儿坐坐呀!
听说六弟妹小时候是在江南长大的,那咱们肯定有许多的话题呀!我这个人静不下来,又不能一整天,都在这里吵着老太太,只能盼着你们都往我那儿去坐坐,好聊聊天的呀!”
乔玉言每次都是含糊地糊弄过去,但是人家说得次数多了,终究也不好总不应。
眼看着庄子上送来了好些才下树的苹果,便各处都分了几框,又亲自送去了魏氏那里。
她去的时候,正看到魏氏在给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分派任务,见着她过去,便将底下人都遣散了,“哎呀,瞧我,天天盼着六弟妹来,谁知真来了,还就撞着我这里的一片混乱。”
乔玉言连忙摆手,“都是自家人,二嫂不必这般客气。”
“嗐,我哪是跟你客气,”魏氏直接携了乔玉言的手往屋里去,“主要是六弟妹这谪仙般的人品,我瞧着我这乱糟糟的屋子,只觉得伤害六弟妹的气质。”
乔玉言被她这样的奉承话一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口说些什么。
她不是不喜欢外向开朗的人,只是魏氏这一口一句都是恭维的话,就让她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喝了两口茶,乔玉言便笑着要告辞,“二嫂才回来,确实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这算是来认个门,等回头二嫂这儿都收拾妥当了,我再往你这儿多钻几回。”
魏氏闻言连忙将她拦下,“这是怎么说的好容易来一遭,我这可不能放你走!”
说着又喊人,“怎么找半天还没找出来”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却是捧着一碟子点心,“找着了!被秦嬷嬷放错了地方。”
“这是我特地去江州带来的点心,名儿我都叫不上来,想着六弟妹小时候是在江州过的,这才叫人去找,六弟妹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魏氏脸上的笑容仍旧是那般团团的和气,乔玉言看着那果子,笑容却有些凝滞。
她捻起一个放进嘴里,仔细尝了尝之后才道:“难为二嫂这番心意了,这个官话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在江州管这个叫油果,除了那个地方,我还真没有在别处吃到过。”
何止是没有吃到过,简直都没有见过。
乔玉言这似乎是在前世离开京城北上之后头一回吃到这个油果。
再仔细想想,即便是在江州,卖这个的人也很少,整个江州城也就只有那么两三家,因为爱吃这个的人也不是很多,且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遥远的记忆里,似乎在徐家的后门巷子里,就有一家夫妻开的店,会卖各种各样江州的小点心。
魏氏这个时候将这个东西拿出来,乔玉言可不认为她是顺手买的。
首先这个东西它不耐存放,而现在乔玉言吃的这个还如此新鲜,就说明,出锅到现在,哪怕保存得再好,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从江州过来都差不多这个时间了。
而这东西知道的人真的不多,若非着意去了解,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看着魏氏团团的笑脸,乔玉言轻轻敲了敲茶杯的边缘,“二嫂,可是有话要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