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便看了一眼躺在她旁边睡得正香的平儿。
乔玉言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得解释道:「我没有办法不管他,那时候若不是他的父母,我只怕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样儿,而现在他的父母又因为我而死,这孩子也被沈婧断了一指,我身上可以说……背负了他家里的人命。」
这话让拾叶有些惊讶,「他父母他父母已经被我们送走了。」
「什么」乔玉言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又再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当时我不在,但是我们的人赶去的时候,太太住过的那户人家已经没有了人,我们顺着线索追过去,刚好救下了他们夫妻,只是那边人见势不对,就将孩子掳走了。」
拾叶只是娓娓道来,乔玉言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差点儿没掉眼泪,只得连连点头,「好,好好好,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这些日子,她只要看到平儿的脸,就想到香姐和大力,那一对老实又善良的夫妻。
想到他们因为自己莫名丧了命,心里就跟有几百只蚂蚁在咬似的,使得她一直都在自责着。
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从客栈逃跑,还不如一直被沈婧挟持着,反正最后还是被她找到了。
这样的自责和愧疚,让她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睡,一闭上眼,就看到平儿在哭着问她要娘亲。
明明睁开眼,就能看到平儿安稳地睡在自己身边,但就是没有办法真正入睡。
直到这会儿,听到这话,心里头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才像是被人搬开了,她也像是忽然恢复了呼吸一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畅快的。
拾叶看出了她的心思,连声安慰道:「太太不要多心了,没有人因为你而丧命,不过……」
「什么」
拾叶像是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乔玉言已经听到了话头,立刻便追问道:「有什么事儿你不要瞒着我。」
「南康县地理位置紧要,南康县的县令两边不靠,但是敛财手段十分暴戾,这一年多以来,整个南康县,饿死的百姓多达几千人,所谓的山匪,都是因为他的横征暴敛,被迫无奈而做的强梁。」
这一点,乔玉言已经有过切身的体会,从香姐和大力的口中也知道南康县以外的乡镇,日子都很不好过。
拾叶便道:「咱们的人将那县令的家小和钱财都给扣押了,逼着他在南康县找了几日,没想到太太你藏得太好,竟然一直没有找到。」
乔玉言这一下是真的吃惊了,「所以……那几日南康县在找所谓的黑风寨的匪徒,实际上实在找我。」
拾叶也有些苦笑不得,「正是,还是最后一日那个什么捕头想要强抢民女的事儿闹出来,才叫我们的人发现了你的踪迹。」
这……
乔玉言彻底说不出话了,这叫什么事儿。
拾叶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复又笑道:「后来咱们的人将那县太爷家财藏匿的地方告诉了那个杨捕头,杨捕头隐瞒了消息,自己去盗取了大半,却又被县太爷给当场抓着了,当即便免了他捕头的职务,还叫打了一顿。」
说完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毕竟是地方上事务,咱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法子。
那杨捕头被打断了一条腿,抬回去,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两日就发高热一命呜呼了,杨家失了杨捕头这个屏障,被那些进了县城的流民给撬了锁,直接掠夺一空,剩下个杨夫人守着一个空宅子。
那伙流民干脆就趁乱开了城门,将黑风寨的人放了进来,直接将县太爷的家给洗劫了,然后,在又在县衙放了一把火,烧了一夜呢!」
想不到南康县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乔玉言着实目瞪口呆。
这会儿听到拾叶这么说,其实略微想一想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犹豫着问,「那……没死人吧」
「怎么可能不死人呢」拾叶叹了口气,「一个县,政务已经污浊到这个程度,没有血,是洗不干净的。」
乔玉言便没有再说话,她心里想着拾叶的话,再想到从前温停渊与她讲的书,大约明白了过来。
南边儿如今就是一块烂疮,若不尽快根治,这溃烂的面积会越来越大,而要根治这样的烂疮,就必须要有挖肉剔骨的勇气。
拾叶见她怔怔地在想着事儿,便宽慰道:「这些事情太太只要知道就好,说这些,也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防备。」
乔玉言点头,拾叶说得没错,让她知道这些事儿,再面对沈婧的作为,她也就不至于慌张了。
沈婧也毫不含糊,第二日才吃早饭就过来了,「既然你这里已经有人替你看着这孩子,那你今儿就跟我出门吧!」
平儿从拾叶那里得知自己的父母都还好,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也一下子就对拾叶亲切了起来,一早上都在问关于自己父母的事儿。
这会儿乔玉言问他能不能跟着拾叶单独在这里呆着,他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沈婧带乔玉言出门,却还专门给她换了一身行头。
看着这华丽的衣饰,乔玉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由着她派来的人给自己捯饬整齐,然后便跟着她一同出了门。
沈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丫鬟来了,你似乎都变得听话了不少,怎么也不关心自己这是要去哪儿么」
乔玉言耸了耸肩,「横竖我又逃不掉,你不说,我问也没有结果,何必多费唇舌。」
沈婧一点儿不客气,「知道就好。」
马车却是直接来了一处戏园子,一看这规模,比她之前与徐璐去的江州的那个大的多,看得出来是个有名的地界儿。
沈婧下了马车之后,便让人搬了个凳子,亲自扶着乔玉言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你走在我前面。」
乔玉言转脸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垂着眼听话地在前头走着,跟着戏园子里专门伺候的人一直往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