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煜是第一个来的,也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风衣取代了军大衣。还特意把军靴子换成皮鞋,把军帽换成围巾。围巾又保暖又可以把脸全包了。
外面下大雪了,夏沫沫把第一进正屋的大炕烧起来了。大雪里白色的烟不仔细看还是不明显,而且都忙着回家避雪,街上的人也少了。她特意洗了脸和脖子,倒是没有换衣服。
钟玲进屋的时候也很低调,围巾快把自己捂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她倒是没有很快进屋,到处走了走。似乎在看什么,实在是受不了冷了才跑进来。
看到夏沫沫钟玲就就又哭了,抱着她一直说:“可怜的孩子啊!我怎么没有认出你?你长得像你妈妈呀!尤其是眼睛,我是不是瞎了?我找了你妈那么久,怎么就没有遇见呢?”
夏沫沫被迫接受钟玲的怀抱,拍着她的背一直安慰。王姨进来的很快,她们俩本来就是一起来的。只是王姨接到电话就说过,让邱煜先进去,她去看看有没有尾巴。不过不得说姨这身打扮还真的不显眼。她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拐,弯腰驼背一步一挪。谁都不会知道她是谁?
王姨进屋的时候,一把抱住夏沫沫口里说道:“好像,好像!真的好像啊……”
钟玲接话:“你也觉得她像青青啊?我也觉得……”
王姨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像大小姐,像小少爷!当年小少爷出国去留洋,就是这样子的。我当时好担心,他那时候又瘦又小身体还不好,老爷怎么舍得送他去那么远?远度重洋啊!听说坐大轮船都要一个月,大福,就是小少爷的书童,当时跪在地上和大家磕头告别。他妈是太太的陪嫁,抹着眼泪不敢哭出声。后来他姐姐也是大小姐的大丫鬟梅香姐姐说她妈回去哭了一说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她爹还骂她妈,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儿子都出国了,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可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少爷和大福……”
王姨意识到自己的话夏沫沫也许还听不懂,她干脆一下子跪在地上给夏沫沫磕了一个头。夏沫沫想去扶她,她摇了摇头说:“小小姐,你受我这个头。我是你妈妈的奴婢,你也是我的小主子……”
夏沫沫只能受了她的头,才把她扶起来。接下来王姨说的事,原主夏沫沫的记忆里也没有听叶青青提过,甚至于她从来没有说起过王姨这个人。
王姨姓王叫小丫,王小丫五岁被父母卖给了叶府。小小年纪就学习照顾孩子,好在她很能干。其实对她而言,卖进叶府给叶青青做小丫鬟已经是天大福气了。她妈一共生了十多个孩子,活下来的也就五个。四个丫头,一个男孩。小丫最小,大姐为了给她爹治病,被卖给了一个头成了小妾。后来难产死了,印象中她妈一提起那个女儿就骂她没福气。生个男孩下来全家都跟着享福啊,结果她死了都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二姐三姐都是被卖进了青楼,一个是因为家里房子被雪压塌了。一个是因为弟弟要娶媳妇了,穷人家没有钱怎么办,卖丫头片子啊!反正养大了也是收彩礼钱的。卖给青楼赚得还多,谁在乎名声啊?都穷的吃不起饭了。
小丫命好,五岁时叶家放出话来要给三岁大小姐挑几个小女孩养在身边,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签了死契的丫头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比较死心塌地。
小丫改名叫梅花,只因小姐院子里有了梅香和梅芳两个人大丫鬟。后来还有梅林,梅兰两个和梅花差不多的小丫鬟。
梅香和梅芳已经有十二三岁了,这样的大丫鬟到了岁数就会被许配给小斯,或者外头的管事。
叶青青和梅花快乐的长大,外面的战争也好,灾难也好,和她们都没有关系。哪怕小少爷远走他乡,已经懂事的小姐也只哭了一天而已,第二天被大少爷带着去了一家首饰店,一根蝴蝶簪子就不记得伤心了。
直到有一天,街口的药铺的大小姐钟玲和她的丈夫邱建军受了伤,躲在了后巷。小姐和梅花第无数次钻狗洞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于是他们被大小姐安置进了厨房灶台下的地窖里。老爷偷偷的派人寻找到了钟玲的爹钟白术,拿药救了两个人的性命。虽然钟玲的伤势严重,可他们不得不立即出城。
那些狗腿子要一家一家搜查了。这个时候梅花却发起了高烧,全身都起了疹子。钟大夫诊断小丫头出水痘了。叶老爷决定就利用她的病把钟家人全送走。
他派人在城里散播谣言,说叶青青的大丫鬟得了天花病。现在传染给了叶青青,他要送女儿出城去乡下庄子里去养病。随行的有钟白术和他的小徒弟。
因为这样的谣言,叶家出城的马车没有人拦截,天花很难治愈,还传染性极强。守城门的小兵都只数了人数就放行了。装成叶青青的自然是蒙着面纱的钟玲,钟白术的小徒弟就是邱建军。
他们根本没有去什么乡下的庄子,而是一路逃走了。临行前叶青青拉着快昏迷的梅花说让她听钟姐姐的话。如果有可能就回来,如果没有机会就好好的跟着钟姐姐。
王梅花不知道这是和小姐见得最后一面。她的任务其实就是为了掩护钟玲和邱建军,让他们俩能顺利逃过一劫。她病好了之就和钟玲干了革命。有了一个当兵的丈夫和孩子,可惜丈夫牺牲后,儿子也没有活多久。王梅花一直和钟玲俩口子在一起,他们从东到西,从西到南,就是再没有回过家乡。
等他们调回来再去叶家大宅时,已经人去楼空,一大家子人都不见了。邻居们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叶青青也不知道,当年叶青青得了天花捡回来一条命,后面几乎没有怎么出现了。邻居们都传言叶家大小姐破了像了,嫁不出去才不敢见人。
夏沫沫却想得是她那个便宜外公还真不是普通人,悄无声息的就让叶青青泯灭于人群中。因为有这样的传言,对她的关注度下降。叶青青又低调出嫁了,即使她数年后再回到叶家大宅,认识她的人基本上都不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