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东看着签上的四句话,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意思也能看明白,但他知道和尚道士们不好好说话,明明一句话说清楚的,偏偏旁征博引,以物喻人,就打算到解语堂找师父用白话说的明白点。
正在这时,罗汉堂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宁向东扭头去看,只见龚强跟一个灰袍保洁僧在拉拉扯扯。
原来龚强正在堂内专心数自己的前身是哪位尊者,不巧遇到一位保洁僧在打扫卫生,本身只是一次偶然的擦肩而过,此生可能再无交集,偏偏龚强穿着破了屁兜的裤子在寺里行走,这就坏了佛门清净的规矩。
其实,胖子不是不知道进庙拜佛的讲究,只是他从并原送行上车,被动到了汉口,纯属意外之举,别说换洗衣服,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带。
来到武汉,到遭遇小偷,一步步走下来,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根提线,拽着他的每一次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进归元寺之前,龚强特意把李梦风斜背的大挎包要了过来,有效的遮挡了肥臀曝光的不雅,哪知进了罗汉堂,保洁僧看到这青年分明是死肥宅的装束,偏偏背着粉红色少女心的挎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且刚刚在另一角落擦拭佛台时,赵伟从他身边经过,一颗精致的鸡窝头散发着摩丝特有的芳香,已经引起保洁僧的不快,此时再看到少女心宅男,不由心生忧怖,口中低喧佛号,垂下双目,只打算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胖子的开裆裤顺势映入眼帘,白花花的分外妖娆。
“罪过罪过,施主请留步。”保洁僧横在胖子前方阻住道路。
龚强正在默默计数,这个活儿看似简单,其实也挺操心,只因为每位尊者的称号非常吸引眼球,一路走来,像什么明照尊者、阿逸多尊者、执宝炬尊者、众和合尊者这些称呼下都有罗汉解析,看的胖子心动神驰,如饮心灵鸡汤。
心无属则不安,保洁僧横在路中,龚强莫名其妙,也合十问道:“师傅您几个意思?”
“施主,庙堂之上袒身露体,与佛祖不敬,还是离去吧。”
龚强自知理亏,说道:“我知道,找着我的罗汉就走。”
保洁僧听他语出不敬,不由犯了嗔戒,拿起手中的抹布只管挥去,口中说着:“快走!快走!”
这一来胖子乱了阵脚,自己数的数也忘了,想起临进门前李梦风提醒的话,数罗汉的事不能重新来过,心中一阵沮丧,劈手拉住和尚的灰袍,大声说:“还我的罗汉。”
保洁僧的衣袍被紧紧扯住,急切间挣脱不开,把手中抹布一扔,也抓住龚强的衣襟,两人拉拉扯扯,本是佛门的清静之地,瞬间变成市井街头。
就在这时,藏经楼旁传来一声佛号,走出一位老僧,远望保洁僧,说道:“耀相,还是放过吧。”
保洁僧闻言连忙松开手,快步走到老僧面前,合十躬身道:“弟子见过常山师。”
常山微微点头,对龚强说道:“施主,烦恼来由心田昧,静气柔和是妙方。”
龚强衣衫凌乱,衬衫也被扯成了马褂,气的脖子一梗,说道:“你这庙里的规矩大,我的罗汉也数不了了,什么妙方能解?”
常山笑道:“不管你数到哪尊,贫僧也已替你解过了。”
“少来搪塞我,都没给你编号和称呼,从哪里来的解语?”胖子岂是好糊弄的,摇头说道。
“那你心中想想,刚在堂中,哪位尊者你印象最深?”
胖子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有位观行月轮尊者,编号好像是八十八,这个数字挺吉利,遂告知常山,常山听了招招手:“随我来。”
带着龚强走进解语堂。
堂中一堵墙边,布满方格,常山指指写着八十八号的格子说道:“你自取来看。”
龚强满腹狐疑,从里面抽出一枚解签,但见上面写着:心镜明,鉴无碍,廓然莹彻周沙界,五象森罗影现中,-颗圆光非内外。
解签背面附有一首白话小诗:
古刹山门向南开,
心不虔诚莫进来,
殷勤奉上香一炷,
万事平安无祸灾。
用通俗文解释就是:凡抽到这个签的人,都是礼佛、敬佛太少,即使拜佛也没有诚心,须知心诚则处处皆佛,与人为善,多结善缘,如此才能平安无事,无灾无祸。
看罢解语,龚强如土胎泥塑般呆若木鸡,这几句解语句句存着劝谏向善之意,都说归元寺有灵气,哪知灵验如斯,此时再看常山,隐隐似有宝光环绕,耳廓里传来佛音袅袅。
龚强惊得汗珠滚滚而下,连忙整理一下扯坏的衣服,向常山师深深鞠了一躬。
常山微微一笑:“善哉。”
胖子猛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扯下一条挂坠,说道:“师父,我这个随身的挂坠能开光吗?”
“二百。”
“……”
“便宜点。”刚刚见证了神迹,龚强不敢造次,可这个价开的实在肉疼。
“最低一百。”
“成……交!”按规矩,开口搞价的买卖不能收回,胖子只好咬牙切齿应了下来。
常山带着龚强去法物流通处,刚到门口就看到旁边一张公告,上面大字分明写着:随身爱物开光,五十元。
“不是吧,师父,这儿明码标价五十开个光啊。”胖子好像发现了金矿,指着牌子对常山说道。
“五十是起步价,施主你这个是翡翠雕件,价钱要高些。”常山嘿嘿一笑。
看到胖子一脸黑线:“可我这个这么一点大……”
常山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再让让,开一送二,免费再开一件光,另外再赠送贫僧亲手盘过的数珠一条,施主平时诵经时可以用来计数。”
看着龚强动了动嘴唇,常山连忙拦住说道:“谁都不容易,不能再讲价了。”
龚强无奈只好点头,转身去找宁向东,他知道宁向东脖子里常年带着一条用部队子弹做成的挂坠。
没想到拿过来流通处不收,开光师父说道:“这种东西杀伐太重,与佛理不合,有道是兵者,不祥之器也,施主还是收回去吧。”
从归元寺出来,龚强全身破烂,宛如乞丐,明晃晃的太阳一照,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好几亿似的怅然若失,可进庙里走了这一遭,明明得到了很多呀。
李梦风瞥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道:“胖哥,你就这一身衣服呀?”
“是啊。”面对妹子伢的纯净眼神,胖子老脸一红,拿着挎包遮挡,怎奈处处春光灿烂,挡也挡不住。
“那咱们先别回去了,从这里去汉正街也不远,去那儿买身衣服撒。”
李梦风声音清脆动听,说的几人连连点头,龚强这副模样,再这么走下去,其他几个家伙甩了他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