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山村骤然来了一群斯斯文文满口字正腔圆说普通话的人,村民们几乎倾巢出动看热闹,戚元鸿热情的跟大伙打过招呼后,带着设计小组成员进了付为政老屋改造的会议室。
宁向东看到大家挤满房间,自觉的退了出来,窦二蛋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问道:“去哪?”
“出去啊,”宁向东同样低声道:“给人家本村人腾地方。”说完看了窦二蛋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怎么不跟着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村里人三三两两散在路边,见到宁向东纷纷数落道:“你娃来了俺们村才多久,除了说话跟那些城里人一样,看看你这张黑红脸,不开口还以为是俺们村的娃子!”
宁向东搓了搓面颊哭笑不得:“怪我喽。”
付为政在会议室里等戚元鸿他们安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我们盼着大伙来,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深山出太阳……”
这话一出,设计小组就笑起来,这个老支书估计干的年头不短了,上个时代的开篇语张口就来。
“大家到了这儿,就像来了自己家,晚上村里准备了酒饭,咱们先吃饱喝好,明天再谈工作……”
设计小组一听,这位老支书倒是把民间传统和工作作风结合的不错。
戚元鸿很有风度的站起来,制止了付为政的话,说道:“我们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是当客人,首先不能给乡亲们添麻烦,其次小组的同志们都是连家也没有回,昨天从单位直接到达这里,就是为了尽快贯彻落实市委精神,投入到工作当中,所以……”
戚元鸿看了看自己的同事们,继续说道:“晚上的酒就不喝了,留到胜利贯通黄巢谷隧道,鹅关村公路通车那一天再喝,好不好啊付书记?”
设计小组领导和同志们的觉悟如此之高,付为政也不知说什么好,人家大老远风尘仆仆赶来,一心只为鹅关村建设做贡献,自己不摆酒款待,问心有愧,摆酒款待,违背市委和公路设计院拳拳之心,落了个左右为难。
戚元鸿看在眼里,只是呵呵一笑,他是搞技术出身的,也不擅说什么客套话,便直奔主题:“我们来的路上,大概看了峡谷的地貌,初步判断修一条简易公路完没有问题,分段评估的话,有些地方甚至能达到乡道的标准……”
付为政听到黄巢谷具备这么好的条件,不禁心花怒放,却又被戚元鸿泼了盆冷水:“峡谷平面铺设怎么都好说,但是隧道的问题很大……”
“山体内部结构还有待明天勘测后再下结论,但是由于你们在洞内进行过爆破,很可能已经引起石壁大面积裂纹……”
付为政刚刚兴奋的心跳差点停滞。
“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进行混凝土浇筑加固,还有一个是把隧道再扩大一圈,将酥松表面铲除,但是带来的土方量也是很大的……”
这时,高存光带着曹秋凤、聂联合、高双喜等人进来了,他陪着公路设计院的人进了会议室,就赶紧去村里把几个支部成员也叫了过来。
聂长河本来在院外边的人堆里站着,一看高存光他们往屋里走,也跟在后面进了会议室,一进门才发现屋子里人多没地方坐,就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戚元鸿看到有人进来,暂时停止发言,待他们都坐好后,才继续说道:“考虑到重型设备进山里困难太大,所以我们初步考虑是由陈村那边与省道接壤位置开始施工,先把隧道打通!”
这话让鹅关村的人非常兴奋,他们从决定修路开始,一上手就是先啃的这块硬骨头,结果到现在也没啃下来,着实打击村民的积极性,如今省会来了专家,第一个决定就是要拿下隧道,大伙儿心里甚至有点报仇雪恨的痛快感。
“那村里这边做什么?要不我们平整路面啥的?”付为政兴奋的搓着手,省里同志们在山外边挖隧道,他们也不能见天闲在家里等好事吧。
“来的时候我大概看了峡谷里边的地势,基本很平坦,再说咱们这是修建乡道,不是上等级的公路,有些小问题也没关系的,”戚元鸿笑了笑,这些乡亲们积极性倒是蛮高的:“大家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没想到这番话引来曹秋凤的质疑:“怎么是乡道?宁娃子当初可是说能修出一条等级公路的呀!”
戚元鸿闻言愣住了,曹秋凤说话夹杂的鹅岭口音太重,他没有听太明白说的什么:“那个,宁……什么的是做什么的?”
戚元鸿不认识宁向东,此时看到曹秋凤说话理直气壮,担心是哪位同行看过这里的地貌,有不同看法。
“就是我们这儿的人。”付为政连忙接话道,同时瞪了曹秋凤一眼,好不容易盼来专家领导组,这个没见识婆娘说话还这么冲。
“这样啊,”戚元鸿松了口气,假如真是其他某位同志提前定过性,他再对乡亲们解说峡谷现有地貌状态对公路等级的适应程度,势必要费老大一番唇舌,涉及到很多专业用语,老乡们不一定听不懂。
“请乡亲们要相信政府,不要随意迷信流言蜚语。”戚元鸿凭直觉判断那个叫宁什么的村民一定想当然的说过不负责任的话。
“搞迷信的是我啊同志,宁娃子他哪会这个!”戚元鸿话音刚落,聂长河激动的站了起来,当初摆祭台是他张罗的,怎么能冤枉宁娃子。
设计小组同鹅关村又进行了简单沟通后,戚元鸿向付为政再三交代了对黄巢谷维持现有条件不变的要求。
通过短暂接触,他大概了解了这个村的民风,的确具有敢想敢干百折不挠的勇气,但他真是担心村民们热情过度,在隧道贯通之前,擅自做主整修峡谷。
第二天戚元鸿带着人一早启程返回了并原,设计小组走后,鹅关村并没有恢复平静,乡亲们络绎不绝,找到付为政家探听下一步的安排。
村里还没想好怎么安顿躁动民心时,鹅关村又迎来一队人马,为首带队的人岁数更大,一头整齐的白发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宁向东第一眼看到这人时,满面笑容的飞奔过去,隔着老远就喊道:“耕夫大师,您怎么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