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二蛋收好耕夫的手稿后,才问道:“他耕大爷,您老心心念念的大佛是啥来头?找着了又有啥意义?”
“要不说你二蛋穷啊,”耕夫怒其不争,说道:“大佛对国家的意义就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鹅岭一带自从南北朝时期,北方胡人进犯,一直到淮河流域以北,都成了他们的牧场,在草原上他们放牧牛马羊,收割的是畜生的生命,而在中原他们以人为畜,百姓的财产就是他们收割的牧草,以至于祖祖辈辈生活在黄河流域的人民不得不放弃这里,不断南迁渡过长江,所以,今天长江以南的人,反而保留了更多古中国的风物习俗……”
“您老说的这群胡人王八蛋,现在是什么人?老子见一次打一次!”窦二蛋听的义愤填膺,忍不住打断道。
“等你这会儿去打,中华文明早都消亡了!”耕夫哈哈笑道:“当年的胡人,早就在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不断打击下驱逐了,据说他们本身也并不和睦,长年互相征伐,此消彼长,最终打到欧洲建立了奥匈帝国,不过这些也只是推测,做不得数。”
“明白,野史嘛,跟蔡老师说的那玩意儿一个意思,都是忽悠出来的。”窦二蛋点点头道,他这几个月长期混在鹅关村,涨了不少见识。
“蔡老师说的那些也不是凭空忽悠的,还得有一些参照,就比如.asxs.作者半闲半散的这本书,没有真实故事支撑,他也写不出来。”
“不过历史就像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怎么打扮,还不是现代人的一张嘴。”
耕夫继续说道:“当初北齐建国后,高欢、高洋父子崇信佛教,曾在山西一带兴建过很多寺庙,但是随着历史上分分合合的不断战乱,大多数消失于战中火……”
“其中,位于晋中地区的玄中寺,是佛教净土宗的祖庭,被后世的人寻找发现,而位于河北的临济寺,是临济宗的祖庭,这两只宗派,都在日本获得了发扬光大,每年成千上万的日本佛家弟子,都会来到这里,膜拜祖庭。”
“所以,如果鹅岭大佛能够找到,不但可以更加丰富我们的历史底蕴,同时还可以在并原乃至金阳省文明发展过程中再添一个新的分支,并且也可以开辟出一条新的投资途径,把这里作为重要的人文景区,吸引国内,甚至国外友人观摩游览……”
“真要找到了,你们村就再也不受穷了,二蛋,长点心吧。”耕夫一席话,如同当初宁向东在鹅关村动员修路时同出一辙,首先晓之以理以民族大义入手,但只能一笔带过,随后的动之以理才是最重要的,从来财帛动人心,都是草莽市井中熬日月的普通人,可以伟大,但也要吃饭,物质是基础,精神是建筑,想做成一件事,唯有见者有份才大事可期。
所以当耕夫说道开发旅游区的设想时,窦二蛋满心欢喜,就算耕夫只是画了一张大饼,他也宁肯信其有。
穷怕了。
然而当耕夫提出让窦二蛋当向导时,他犹豫了。
二蛋心里有笔自己的账,不管找到大佛与否,他们村的路得抓紧时间修起来,不然的话,什么旅游景区,发家致富都是空谈。
“政府已经决定彻底整修山区公路了,还怕你好汉寨没人管吗?”文保组织的人对窦二蛋的小心眼不以为然,放着阳关大道不走,等着政府过来修,偏偏自己去受累折腾,这位村里带头人的头脑还真是清奇。
窦二蛋摇了摇头,他跟这些人心里想啥就说啥,也不用虚与委蛇,相反这些人在山里,事事也得求着他:“俺们好汉寨从来都是不等不靠,有了天大的困难也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口号先喊出来再说,至于求爷爷告奶奶,求的时候再说,而且政府这次只是决定修黄巢谷的路,几时说过捎带脚好汉寨了?
听宁娃子说,就算修黄巢谷,政府也是四处举债,连大书记自己的工资都拿出来了,指不定政府比俺们村还不容易,都是站起来顶天立地,吃饭拉屎放屁的人,凭啥就得可着别人的钱花?
说回来那大佛,九成九是找不到,自己家祖祖辈辈在大山里,可以说哪块石头旮旯长蘑菇,哪颗树底下长狗尿苔,闭着眼睛都知道,咋就没听说过有大佛,倒是小庙、破塔有几座。
二蛋自有一肚子主意,却不与人道,开口对耕夫说道:“他耕大爷,你们要寻大佛,我双手赞成,只是修路的事儿我们还是打算接着干,要不这样,我带你们进山里转转,前提是时间不能长,最多三天,眼瞅着天也冷了,俺们还打算上冻之前把那条山道整出个模样来。”
一听二蛋说三天,耕夫心里先凉了半截,这鹅岭山脉虽然海拔不高,可群山起伏连绵,一个山头连着一个,每一处走不到,视线被遮挡的就完看不透。
“要不这样二蛋,先不忙定天数,咱们就以好汉寨为中心,围绕村子展开寻找工作,每一个辐射面都以三天为准怎么样?”
窦二蛋虽然不懂啥叫辐射面,但他明白耕夫的意思,就是要围着村子转圈,一圈比一圈大,想了想说道:“再向北没啥看头,而且过了水库就是平口地区了,也不算俺村了,要不我就带你们去冷泉那边,先看着再说。”
面对打定主意的窦二蛋,耕夫也没什么办法,访古归访古,总不能伤害了农民兄弟的利益,于是点头同意,对文保组织的人说道:“这项工作咱们先进行着,然后需要起草一份请示,请文物局拨一点经费过来,我们是自愿者无所谓,但是好汉寨给予了很大帮助,应该获得相应的报酬。”
待大家的想法都达成一致后,时间已近中午,宁向东没法再继续陪下去了,因为他们矿上最近对工作量要求很大,他不能再请假了。
吃了午饭后宁向东告辞,窦二蛋起身相送,来到村口时两人分手,窦二蛋拉着宁向东的手舍不得放:“宁娃子,你赶紧忙完了,冬天来你叔这儿住几天,你叔是个好人,挺好处的,你也是好娃娃,跟你叔肯定能处成忘年交。”
老叔这两天说啥也听不明白,这会儿冒出个忘年交的词,宁向东打量着眼前这张老脸,似乎看到,每个褶子里都藏着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