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通资本带着固有的高傲,从来没有想过与并原土生土长的个体小服装店宁宝隆坐下来谈话。
无论是雷明、还是谷生有,从一开始都简单的认为,只要一路砸钱,宁宝隆一定会催眉弯腰事金钱。
而事实上,宁宝隆手握一纸合同,牢牢占据法律支持的有利位置,完全没有失节屈尊的意思。
雷明去拜访丁启章,聆听了老人家一席话,斩开心中死结,由此走出了思维困顿。
第二天,雷明来到谷生有办公室,向他提出打算在近期召开二塑和杰通资本的联席会议,正式邀请宁宝隆三位股东参加会议的想法。
听了这个决定,谷生有当即大跌眼镜,对方不过是区区一个普通租赁户而已,雷明也过于重视了,就算他们手里有合同又如何,这些年二厂在厂区围墙外,也建了不少临时建筑,租出去为厂里创收,这次实施改制,厂里也一并收回了,不过是听到一些抱怨而已,还没见哪个租赁户挥舞着合同跟自己叫板。
因此对于宁宝隆,谷生有的惯性思维依然认为,雷明简直是小题大做,太拿对方当根葱了。
沉吟了一会儿,谷生有忽然眼珠儿一转,想出一个主意,对雷明说道:“雷总,你的想法很好,我代表二厂表示无条件支持,不过身为老兄,我还是劝你冷静一下,宁宝隆那三个租房户的思想工作,就先交给我来做吧。”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抓紧一点进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雷明看着谷生有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谷毕竟是塑料二厂的资深土着,如果能想出更省钱的办法,何乐而不为呢,在雷明心里,与宁宝隆以平等的姿态坐在桌子前,还是有点心理阴影。
“放心吧雷总,就算别人的工作不好做,那个龚强是本厂职工,对他我还是有信心的!”说这几句话时,谷生有并不看雷明,而是目光闪烁不定的咬牙道。
……
宁向东怎么也没想到,龚强竟然独自做出完全违背个人本性的决定,毅然决然跟二厂彻底决裂,擅自做主把他那批家具拉了出来。
当时,接到龚强的电话时,宁向东深感意外,那天晚上在小饭馆,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从此失去这个朋友了。
回到家里,宁向东几乎一夜不眠,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太不顾虑他人的感受,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交锋还没来临之前,就主动妥协,丢掉制衡对方的有利手段,那事态发展将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任人摆布才是可悲的。
宁向东抱着对龚强的歉疚坚持己见,当接到电话,让他马上找一处地方存放家具时,时间仓促的根本来不及追问发生了什么。
他首先想到赵宝库的服务站,打过去电话后,赵宝库想了想,说道:“我这里存放没问题,只是和上次一样,只能是短期,这样的话不如放到皮红兵那里,建材市场空闲场地很多,租一间房,用多久都无所谓。”
赵宝库这番话提醒了宁向东,存放到北二环建材市场才是一劳永逸的好主意。
皮红兵很快帮忙找好了地方,宁向东赶到市场接了龚强的货车,安顿好家具后,才抽出时间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听龚强说完和谷生有之间的事儿之后,宁向东才意识到,自己最初的想法不但没有错,相反还把事态的发展想的过于简单了。
“看来谷生有根本没打算履行合同上规定违约责任,向东。”龚强抹了抹脸上的汗,恨恨不已的说道。
“而且,这件事已经开始激化了……”宁向东若有所思的说道。
龚强骤然行动,撕破了他们与二厂之间早已脆弱不堪的面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宁向东和龚强的年轻阅历,也无法分析的出来,两人最后决定,连夜去找赵宝库商量一下。
赵宝库被两个小兄弟从热被窝里拽出来,听完事情原委后,拿出与二厂签订的合同原件,逐字逐句仔细看了半天后,才说道:“你俩不用紧张,把心放到肚子里!当初签订的这份合同条款,不但没有任何对咱们不利的地方,反而还有不少优惠条件向咱们倾斜,这就说明,谷生有当时确实是一心一意要把便民点租给咱们,这里面没有坑!”
“我记得也确实如此,”龚强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况,说道:“那会儿便民点每个月都是净支出,厂里意见很大,因为是谷生有一力促成的这件事,所以搞得他很被动,巴不得马上租给咱们!”
“那就不用怕!只要合同原件在手,就算他折腾出花儿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打官司!”
赵宝库看着龚强说道:“如果宁宝隆因为官司被迫停业,我跟向东基本不受影响,因为我俩还有别的进项,就是你龚强,二厂肯定是不要你了,你是来我这儿啊还是去向东那儿啊?”
看着赵宝库似笑非笑的样子,龚强一时张口结舌,去谁那儿还真是个问题,自己当初因为贷款的事儿对赵宝库耿耿于怀,这一年多来就不爱搭理他,去他的服务站讨饭吃,自己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龚强看了看宁向东,沉默半晌后,没好气的埋怨道:“你说你弄的那个采石场在深山老林里边,我这一进去还不得闷死了!”
“要不你去皮猴那儿帮忙啊?”赵宝库嘿嘿一笑:“那小子可心黑,给工人的工资太低,所以留不住人,你去他肯定收。”
“我豁出去丢了工作也要护着向东的家具,你拿这个调侃我,良心不疼吗?!”龚强被赵宝库逗得心里冒火,忍不住开口骂道。
“好了龚强,现在说这些太早,咱们不是还没开始打官司呢吗?宁宝隆还照常营业着,明天你也过来吧,咱哥儿俩一起守着店,看看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宁向东开口劝道。
随后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有一天早晨,两人来到宁宝隆时,惊讶的看到,一堵砖墙横在店门和钟楼街之间,几个建筑工人正在收拾工具。
龚强立刻急了眼,冲上去拽住一个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在我家门前砌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