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要以德服人,韩渝求之不得。
考虑到人家看到自己会很尴尬,连交通局的饭都没吃,跟陈子坤、张平和范队长交代了一番,又跟丁政委和储科长打了个招呼,就带上一堆资料驱车去滨江向局领导汇报工作。
丁政委很清楚小伙子开熘不只是担心姜梅梅尴尬,更多的是不想接待领导。这是有传统的,在这方面他跟他师父一个德性。
韩渝不知道老政委是怎么想的,赶到分局正值饭点,去分局食堂吃了个便饭,就在江政委的提议下来到分局二楼小会议室,向包括何局、江政委在内的几位局领导汇报起根据第一次专家论证结果“瘦身”过的建造方案。
“主机肯定不能用美国卡特彼勒的,只能用国产的。”
“咸鱼,主机不是其它设备,我了解过,进口主机的质量确实比国产的好。”
“何局,我也知道进口的好,但我们只能有多少钱办多少事。”
“万一用着用着出现故障怎么办。”
“五几年批量生产的6135我们都用了这么多年,现在国产柴油机的质量比以前好多了,加强维护保养应该没问题。而且东海柴油机厂正在引进国外技术,要跟国外柴油机厂家合资。”
小伙子也是为了省钱。
何局权衡了一番,笑道:“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新船建造好之后也是你用的,你认为国产的可以就用国产的。”
“谢谢何局。”
韩渝递上一份之前专家论证的方案,接着道:“关于推进装置,我也知道全回转可调舵桨推进器好。但全回转造价太高,我们搞不起,还是双舵双桨比较符合实际。”
何局看着方案材料问:“船艏双侧推要不要?”
“不要,造价太高。”
“航速呢?”
“长江航行的货轮最高航速不能超过15节,新造的渔船在海况好的时候能达到20节,我们的新船建造好之后不只是执行消防救援任务,也要在水上执法,照理说最高航速至少要达到16节,不然追不上。”
韩渝喝了一小口水,无奈地说:“虽然15节和16节只相差一节,但为提这一节航速所增加的造价可不是一点点,所以我们的最高航速只能设计为15节。”
江政委笑问道:“如果在水上执法,嫌疑船只的航速超过15节,我们追不上怎么办。”
何局抬头道:“是啊,那些试图逃逸的船可不会管什么最高航速,他们会把马力拉到最大,以最快的航速畏罪潜逃。这一点,我不能不考虑到。”
“嫌疑船只真要是把马力拉到最大拼命跑,我们新船的最高航速就算能达到15节一样追不上。”
韩渝翻出一张自己绘制的草图,举起来笑道:“新船的功率比001大,吨位也比001高,我估计建造起来能达到300吨。后甲板有足够的空间,到时候可以在后甲板上安装一个吊臂,同时根据后甲板的空间尺寸采购两条快艇。
真要是遇上畏罪潜逃的船只,我们用吊臂放下一条快艇去追。嫌疑船只的航速再快,也不可能比陵海造船厂赞助给水上分局和港监局的快艇快,只要被我们盯上,嫌疑船只肯定跑不掉。”
把执法救援船当作母舰,这个创意不错。
何局觉得可行,微笑着点点头。
江政委在江边呆了几十年,对江上的情况太熟悉了,提醒道:“咸鱼,追得上,不等于能靠得上,更不意味着能上得去。”
“我知道,追大船是很危险的。”
韩渝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所以我刚才说遇到那样的情况,放一条快艇去追,而不是放两条。”
江政委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快艇的油箱很小,续航能力不行,所以要先后放,交替追。当年我们几家联合去江音水域抓捕抢劫船队、殴打船员的不法分子,快艇和汽艇发挥的作用主要是监视,想靠帮攀舷最终还是靠001和监督艇。”
“明白了,快艇的作用不是突击,主要是追踪监视。”
一项一项的汇报,总体思想是能省则省。
汇报到消防系统,消防装备国内严重落后,这不只是体现在水上消防装备上,岸上的消防装备体现的更明显。
各地的消防部队,这两年装备的消防车几乎全是进口的。
最便宜的伸缩梯的那种登高消防车也要两百多万,并且梯子最高只能伸十七八米。
“消防泵只能用进口的,国内专业的消防救援船少,国外港口的专业消防救援船多。跟专家们论证时说的一样,人家大多采用荷兰nijhuis公司生产的,每台泵的流量每小时能达到一千九百立方……”
“何局,专家在论证时说的这个液压升降装置很有必要。”
“怎么升降?”
“相比大吨位的滚装船、散货船和油轮,我们的新船只有一点点大,主桅甚至没人家的甲板高,更不用说人家的甲板上还有高达五六层的船楼,一旦船楼上发生火灾,我们的水炮只能仰射。”
韩渝顿了顿,补充道:“水上扑救火灾跟岸上扑救火灾不一样,失火船只就算能在第一时间下锚,也会随着涌浪不断晃动。消防船吨位小,抗风浪能力不如大船,会上下起伏。
考虑到一旦发生大火,高温和有可能发生的爆炸又决定了我们的消防船不能靠太近,这就意味着我们很难把消防水射进火点。
而这套液压升降装置有那么点像潜艇的潜望镜,安装在船体的主桅杆处,上面安装一门副炮。
在扑救时可以把它升起,也就是把一门高压消防水炮增加七八米的高度。虽然很难跟大船的船楼平齐,但远比在下面仰射的精度高,毕竟角度不一样。”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何局大致听明白了,笑问道:“这套液压升降装置是不是很贵?”
“非常贵,因为它不只是升降,也不只是需要一个升降塔油缸,同时也涉及到消防系统。往上升的钢管里面要有消防管路,顶端要安装一门高压消防炮。炮能架上去,人上不去,所以在下面要有操作装置。”
“这套设备是哪个国家生产的?”
“德国hunger公司生产的,升降塔油缸上升速度两米每秒,行程八米。”
韩渝放下材料,话锋一转:“这套装置用的就是潜望镜的原理,它再精密再复杂也不可能有潜艇的潜望镜系统精密复杂。
何局,现在国家不是动员军工企业军转民么,我觉得我们国内的军工企业应该能设计生产这样的装置。”
小伙子还是为了省钱。
江政委乐了,侧身笑道:“何局,你跟汉武那个建造维修潜艇的船厂熟,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如果真能搞出来,可以申请专利,填补国内空白!”
何局正准备开口,韩渝就笑道:“政委,我估计汉武的那个船厂没这个技术。”
“你刚才不是说它再精密再复杂,也不可能比潜艇的潜望镜系统精密复杂吗?”
“老江,咸鱼说得对,船厂搞不出来,想搞这个只有找相关的配套企业。但船厂那边也要联系,毕竟我们不知道他们用的潜望镜系统是哪个军工企业提供的。”
……
一项一项研究,不知不觉竟研究了两个多小时。
对于分局即将找相关单位设计建造什么样的执法消防救援船,何局等人心里终于有了数。
考虑到市里的配套资金应该没问题,赞助能拉多少还不确定,何局提议韩渝带上材料去向港务局领导汇报。
找钱的事不能只让局领导跑,韩渝早有心理准备,跟局领导们道别,开上车赶往港务局办公大楼。
没想到快到港务局时,竟有一个摆摊的妇女好像在跟几个外国船员理论,应该是语言不通发生了什么误会。
韩渝既是公安干警也是船员,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干脆靠边停车,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同志,他们说的哪个国家的英语,我听不懂,跟他们说不清!”
在码头做买卖的都会几句英语,明明自己的英语不标准,还嫌人家说的不标准。
韩渝禁不住笑了,转身问外国船员怎么回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也觉得卖水果的大姐说得有道理。
四个船员是菲律宾人,英语确实不标准,一句话要反复问几次,不然连自己这个也跑过船的人都听不懂。
韩渝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搞清楚怎么回事,笑道:“明白了,误会,我们中国的计量单位一般是以市斤计算的,也就是五百克。这个标价是五百克的,不是一公斤,不是一千克。”
黝黑的矮个子菲律宾船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高个子菲律宾船员则接过卖水果大姐的计算器,滴滴滴的重新计算起汇率,计算应该付多少钱。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想买中国商品只能在友谊商店和海员俱乐部柜台用外汇券购买。
事实上外汇管控并没有放开,但在码头做小买卖的人不管那么多,上级对此也持宽容态度。
韩渝一边看着高个子船员算账,一边好奇地问:“伙计,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国?”
“是的,警官先生,我们刚下船。”
“你们是什么船?”
“散货船,就在那里。”
韩渝顺着船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能依稀看到散货船的船楼。是条方便旗船,大概两万吨,锈迹斑斑,维护保养的不好,船龄估计在十五年以上。
韩渝笑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您是问我们,还是问货?”
“你们是半途上船的?”
“是的先生,我们二十天前在新加坡上的船。”
“运的什么货?”
“玉米,全是玉米。”
“船东是哪个国家的?”
“我们只是船员,警官先生,您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船长。”
船员居然不知道船东是谁,韩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想又笑问道:“伙计,这是你服务的第几条船?”
黝黑的矮个子菲律宾船员咧嘴笑道:“第一条。”
船长不只是掌舵开船的,而是船上的最高行政长官,对船舶的驾驶、客货运输、日常管理和安全等方面负有权力和责任。
注意,是权力不是权利!
在航行时甚至拥有有限的警察职能,必要时,船长是可以下令采取有效措施防止违法犯罪事情的发生或者扩大的。
在启航前,要审批大副编制的货物配载计划,主持航次会议,通知各部门做好航次任务的一切准备。
航行中,要督促各部门落实航次计划,做好消防等演习工作,要积极应对各种检查,积极防御海盗。
停泊期间,要布置好值班等注意事项,配合港口当局做好相关事宜。
总之,一个称职的船长是不太可能会允许刚上船不久的船员在没有高级船员带领下上岸的,毕竟新船员对岸上的情况不熟悉,很容易惹麻烦。
韩渝越想越奇怪,不动声色问:“伙计,你们船上有几条救生艇?”
“三条,也许四条,警官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条救生艇上能坐几个人?”
“……”
矮个子船员被问住了,下意识看向同伴。
高个子船员感觉不对劲,赶紧扔下一张面额一美元的纸钞,提上刚买的水果也不用大姐找钱,拉着同伴转身就走。
这就跑了,肯定是心虚。
韩渝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露出笑意,默默掏出手机,心想你们能跑哪儿去。
几个外国人刚才斤斤计较,现在不用找钱就跑,大姐越想越不踏实,回头问:“公安同志,帮我看看,这钱是不是假的?”
韩渝接过看了看,笑道:“真的。”
“真的他们为什么要跑?”
“钱是真的,但人不一定是真的。”
“人不是真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你把我说湖涂了。”
韩渝没有解释,把钱交还给大姐,飞快地拨通了朱局的手机,一边往车边走,一边笑问道:“朱姐,我韩渝啊,你们有没有检查过靠在三号码头的那条散装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