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充满威严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
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红色官袍的男子从里屋信步而出。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白面无须,面容白净如女子,俊朗非凡,气质儒雅。但他的这种儒雅却又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
林画看到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是个太监吧?
不过,虽然质疑对方的男人身份,但林画却丝毫不敢轻视对方。此人方才一连三个问题问出,接连给他们扣下三顶帽子。
这任何一顶帽子都是能压死人的那种!
“哟,黄大人,您怎么来了?您请上座,上座,呵呵!”
何承志一看到来人,像是屁股着火一般,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急忙去招呼那人坐到他的位置上。
很难相信,他这种体型的人却有着如此惊人的速度。
赵小虎此时压低声音在林画耳边提醒道:“此人便是黄巡!”
“是他?”林画眉毛一挑,他没想到,这黄侍郎从京城来北岳城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听对方刚才那话的意思,看来,今天是来者不善啊!
念及于此,林画向赵小虎低声道:“今天只怕要出事,不过,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一会儿实在不行你们就先自己脱身,再回去找玉大人来救我!”
结合此前得知的消息,在林画看来,黄巡今日这一出无非是想给他定一个罪名,让他没办法去再找李兴和孙贺亮。
但黄巡的表现也给林画透露出了一个讯号,他并没有其他的方法为段璋开脱,对方想的,多半和此前朝堂上传出的消息一样,拿他和玉大人做文章。
既然对方想这样做,那林画就先一步请出玉大人,他倒想看看,这个黄巡在面对玉大人的时候,还能不能表现得这么风度翩翩?
“何大人,这衙门主官可不是我,你还是继续审案吧!我就在一旁旁观即可!”面对何承志的盛情相邀,黄巡并未上前,只是摆了摆手。
“诶好好好!让黄大人见笑了!”何承志脸上堆笑,但其实心里早已经在骂娘了。
这黄巡摆了他一道,他本来以为只是帮着对付几个普通人,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天狼兵的天才。
他身为北岳城南城的县官,对于天狼兵是怎样的存在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在北岳城,最不能惹的天才就是天狼兵。
无他,只因天狼兵是镇北军的宝贝疙瘩,而且,天狼兵现在的大总管更是一个手撕妖王的绝世猛人!
这该死的何锐进,刚才怎么不提前说清楚?
何承志狠狠瞪了何锐进一眼,后者一脸无辜地摊摊手,那意思是,大人,刚才可是你不让我说的啊!
何承志见状差点气晕过去。
不管何锐进那边,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该如何收场!
巨大的压力加上本就肥胖使得何承志额头冒出许多虚汗,他摸出手帕擦了擦,肥胖的脸上堆满笑容:“呵呵,说起来,还未请教几位公子名讳?”
看到何承志前倨后恭的这副样子,林画三人都有些不屑。
他们淡淡开口,自报家门。
“天狼兵,赵小虎!”
“天狼兵,冯楠!”
“天狼兵,林画!”
“林画?你就是那个自创圣级拳法的林画?”何承志猛然站了起来,一脸骇然之色。
而黄巡却是皱眉看向赵小虎,暗暗沉吟。
姓赵?是巧合还是……
普通人或许不知,可黄巡自然清楚赵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此乃晋国皇室的姓氏!
再看赵小虎的面容,黄巡隐约觉得,此人的面貌似乎真的有些熟悉。
倘若真是皇室之人,那倒是有些麻烦……
再看此刻的何承志,方才擦过一次的额头上再度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心里已经将黄巡的家人都亲切问候了一遍。
天狼兵也就算了,居然还是最近那声名鹊起的林画,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嘛!
何承志心念急转,很快下定决心,一定要尽量做到两边都不得罪。他们要斗让他们自己去斗,他就是个普通小县令,不敢插手这样的斗争。
“咳咳,这个……三位公子,不知你们能否将今日之事细细讲来?”
林画三人对视一眼,对此都没有异议,林画点点头:“自然可以!”
随即,他将他们在安平街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便是这样,当时在场的百姓都可以为我们作证,大人可以派人去安平街打听。”
何承志面露恍然,脸上又堆满笑容看向众人,想做个和事佬。
可不等他说话,康宇却是厉声喝道:“不对!那女的是跟他们一伙的,这个贱人故意投怀送抱勾引本世子,他们这是设局害我!”
李清月被康宇说得小脸煞白,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冯楠听得恼火,怒骂道:“康宇,你莫要搬弄是非!我们今日之前根本不认识清月姑娘,而且清月姑娘乃是清白人家,你怎敢污人名声?”
“哼,清白人家,这个样子会是清白人家?”说话间,康宇的视线还不断往李清月的身上瞟,举止轻佻。
“你!”冯楠气极,急忙挡在李清月面前。
“好了!公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却听黄巡突然开口打断两人的话。
他看向康宇:“世子殿下,你为何一定说是他们设局害你,你与他们有仇?”
康宇稍稍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眼珠一转指着林画道:“是林画!都是他!我们此前在城外见过,我当时说了他一句,他就怀恨在心,今日故意设计我!
大人你看,我这满身的伤都是他打的,我好歹也是康国永泰王世子,他林画居然这般羞辱我,倘若被我父亲知道,只怕也要来为我讨个公道!”
康宇不仅倒打林画一耙,还扯起他老爹的大旗来唬人,还别说,至少何承志被他吓得脸色一变再变。
黄巡点点头,又将冷漠的目光投向林画:“林画,你怎么说?”
“陷害之事,无从说起,今日不过是因为他欺辱我晋国女子方才出手教训。而怀恨一词更是无稽之谈,当日在城外,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未在意过。”
林画淡淡开口,说真的,他之前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个康宇。
而听到林画此言,康宇几欲吐血。亏他还心心念念着要让林画好看,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
谁知,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被人打败并不是耻辱,可人家压根儿就没重视过你,那未免太过丢人了。
“黄大人,依下官看,此事要不就算……”何承志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开口。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黄训直接打断。
“此事双方各执一词,缺乏实质性证据,依我看,先将此二人收押,待查清事情始末后,再做定夺!何大人,你觉得呢?”
黄巡的声音冷漠,竟是直接给此案做了定论。
“什么?”康宇听到要把他也一起抓起来,顿时惊了。
何承志显然也没想到黄巡会这般断案,不免迟疑片刻。
这时,赵小虎却是站了出来,“黄大人,安平街百姓皆能为我等作证,何来证据不足一说?”
见他开口,黄巡这次没有表现得像对待林画他们一样轻慢,而是笑呵呵地耐心解释道:“百姓看到的只是表象,私底下你们与这女子关系如何是否有什么密谋,他们并不可知……”
“既如此,根据律法,在没有证据前,衙门也不得将他们收押!”赵小虎再度开口。
“就是,你既然没有证据凭什么乱抓人!”冯楠也附和一句。
可黄巡却是呵呵淡笑一声,“赵公子,根据律法,若案件涉及朝廷官员或皇室宗亲,则应当先将嫌犯收押,十五日内若无证据再行放出!”
“这康宇可不是我晋国皇室宗亲!”
“可段璋乃是朝廷五品官!”说到这,黄巡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赵小虎突然愣住了,他没想到黄巡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林画涉及陷害朝廷官员,陛下派我来北岳城调查此案,今日,本官且将嫌犯林画收押待审!这位赵公子!我的做法即便是陛下来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黄巡说到赵公子时特地加重了一下语气,说完话还冲着赵小虎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点阴柔,让人一阵恶寒。
赵小虎陷入沉默,他知道,这黄巡多半猜到了一些他的身份,所以特地抬出陛下来压他。
而且对方的说辞完全符合律法要求,他根本挑不出反驳点。
眼下,即便他表明身份,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了。
赵小虎看向林画,只觉是自己把林画害了。
此前他之所以提议来衙门看看,很大原因是他觉得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便都能摆平,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黄巡。
如果他们不来衙门,或许就不会落进黄巡的圈套,林画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
当然,这只是赵小虎这样想。
事实上,即便他们不来衙门,黄巡依旧能去抓捕林画,除非他们几个根本不出军营,这样黄巡或许不敢跑到天狼兵去撒野。
“抱歉,林画。”赵小虎有些愧疚,很快他又握着拳头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林画微微摇头,他根本没有怪赵小虎的意思。
黄巡此举明显是早有谋划,此计不成,对方也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他没有防备,早晚是要落到对方手里的。
不过,收押他起不到多大作用,即便找不到那几个士卒,也还有姜老先生可以为他作证。
而且,屠震的尸体已经交给军中调查,想必很快就会得到一些线索。
“真他娘的憋屈,要不咱们杀出去吧!杀回军中,看谁敢都能我们!”冯楠骂了一句,有些不爽道。
林画和赵小虎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愧是欧阳拓的小弟,跟欧阳拓一个德行,整天喊打喊杀的。
真要从衙门杀出去了,那才真的是捅了大篓子!
“林公子,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李清月眼眶通红,无比自责,她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帮她,林画他们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不必这样,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林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随即他又看向冯楠叮嘱道:“冯大哥,你先去帮清月姑娘安置一下家里,她奶奶刚过世,想必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好。另外你再帮她找找她阿爹。”
“小虎哥,你去找泽俊他们,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收获。另外,想办法将我的事告诉玉大人和姜鹿先生,他们会想办法救我的!”
赵小虎郑重点点头,“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好!”林画笑了笑,他猜到赵小虎的身份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背景了。
交代好一切,林画任由差役给他上了镣铐,跟几人点头致意一下便跟着差役离开了公堂。
而康宇却是接连不断地怒骂:“该死的,我是世子,你们怎敢抓我?”
“黄巡!你敢骗我!这和说好的……”
“把世子殿下带下去!好生伺候!”黄巡打断了康宇的话,并冷冷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顿时令康宇乖乖闭上了嘴。
待林画两人被押下去,黄巡冲赵小虎他们和康国剩下的那些学子淡淡道:“几位,还不走吗?还是说想留在衙门过夜?”
康国学子都已经被吓傻了,世子大人居然都被抓了。此刻听到黄巡的话,几人顿时如梦初醒赶忙往外跑,他们得赶紧去将此事告诉梁翰林。
赵小虎深深看了黄巡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冯楠两人离开了衙门。
黄巡注视着赵小虎的背影,不屑一笑。他猜测,对方可能是哪位王爷的世子,甚至,有可能是陛下那位极少露面的三皇子,可那又如何?
三皇子年幼,在朝中没什么根基,他上面可还有两位皇子在呢!
而他的背后,乃是晋国首辅,文官之首!即便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他也只能拉拢,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