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延宗身旁,正站着拿刀捅死他最后一个齐国卫兵的,一个穿犀甲和异族服饰的羌人男子。
高延宗愣住了,不顾自己肩头冒血的伤,踉跄着站起来,却被几个羌兵团团围住,还有人掏出了皮绳。
下一刻,这几个羌兵一句犹豫都没有,就给他七手八脚的摁住,捆上了!
银甲男子边蹬腿挣扎,便冲肩头蹲鹰的少年吼道:“万郁无虞你恩将仇报!啊嘶、放开我!你忘了在穰县,她怎么帮你的吗?”
万郁无虞一抬腿迈步,肩上的鹰隼就扑棱开展翅极宽的膀子、飞到他头顶上去了。
而他奔高延宗走来,冷漠道,“帮我的是她,与你何干?”
顿了顿,他忽然语气威压:
“听说…她有孩子了?是你的?”
高延宗一听就懵住了,瞬间不再挣扎。他纳闷眼前这人是什么意思?来恭喜自己,还是吃醋自己先怀了她的孩子,想报复自己?
银甲男子这一愣神,万郁无虞当是他默认了,登时满腔怒意!
他一个健步就冲到高延宗面前,站他旁边的副将米擒林也没敢拦,赶忙抬腿跟上自家可汗。
年轻的党项可汗离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还差好几步,就已经拔出腰间短刀,眼神狠戾道:
“畜生!你找死!”
高延宗被吓得浑身一震,赶忙反问,
“你听谁说的?你刚才见到她了吗?你把她怎么样了?”
万郁无虞刀欲出鞘,眼神凶光迸射:“我若见到她,就不会问你了!”
被几个羌兵挟持住的高延宗躲都躲不掉,幸亏他身后跟过来的副将,给拦了一下。
米擒林一把攥住自家可汗握刀的手——
“可汗息怒啊!如果杀了他,且不说女国主又要没完没了,那女国主腹中的孩子,不就没爹了吗?”
高延宗赶忙出声申冤:“等等等等!谁说孩子在她肚子里了?”
一听他狡辩,万郁无虞缓缓把刀摁回刀鞘里,凤眸狠戾,“难道还在你肚子里不成?”
这话说到点上了。高延宗苦笑,
“还真在。所以你别对我喊打喊杀,小心一尸两命,她来找你算账。”
“嗤!”万郁无虞自然不信,嗤笑一声后,紧跟着眼神戾气凝重,杀气毕露。
“你拿这种话诓骗她,她也信?我就不信你一汉男也能怀孩子?”
他轻咳了声,“我也不信啊,但是她一口咬定华胥女子能让男人怀孕,反正我确实有些身体异常,你再怀疑,不如问她去。”
“闭嘴!”万郁无虞恼羞成怒,
“恐怕是她知道你们齐国骗她来打党项,你用孩子来挽留要挟她吧?你个大男人除了色诱就是假孕,不觉得羞耻吗?”
高延宗心虚,但面上却真诚至极。
“哪有男人愿意拿这种话,来当筹码的?我肚子里真有了,不信你让军医来把脉啊。”
万郁无虞凤眸高抬,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的刀指着他,眼神狠戾睥睨。
“此地没有军医,不如我剖开你的肚子,验证里面有没有孩子!”
吓得高延宗赶忙瑟缩肩膀,“别!你别胡来啊,没有,没有的事!你有话好好说……”
他本想拖延时间,等元无忧过来解救他。
面前的犀甲少年一听,毫不惊讶地瞥了他一眼,反倒胜券在握地扯出个讽笑。“喜欢假孕,蛊惑她是吗?”
年轻可汗忽然抬手,吩咐身旁副将:
“把那瓶神药给他灌下去!”
随着米擒副将掏出个青花瓷瓶,万郁无虞也甩着头顶的狼尾,扭头走了。
高延宗只来得及嚷了声“什么东西?你们想干什么?”
就被人捏着嘴,往里灌药。
这不会是毒药吧?他还不想死啊!
银甲男子奋力挣扎,却还是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蛮力摁住,强迫饮药。
苦涩的草木味蔓延开来,泡开的棉花籽混合着油似的东西噎在喉咙里,吞咽艰难。
他边反抗边咳嗽着,实在咽不下。
硬是被人灌下了满满一瓶棉花籽。
高延宗苦的要死了,等喝下那瓶油药,那个副将一走,他才挣脱开来,在愤怒驱使下,靠蛮力揍趴下了附近的俩羌兵。
下一刻——却被迎面砸来的,万郁无虞那双砂锅般硬朗的拳头,给锤的眼前一黑!
高延宗眼眶子疼的睁不开眼,耳边也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听见那个白眼狼,让人把他抛尸在旁边的死水池子里。
随后,他感觉整个人被捆了起来,扔在了水里。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一股浓烈的皂角气味、淹没了高延宗的口鼻。
苦涩的臭水涌进他的鼻腔,呛得他差点窒息、昏厥。
***
元无忧原本想去湖阳的,但襄阳太守飞鸽传书过来,说党项大军压境,围困新野了,紧急求助她去解围。
即便信上寥寥数句,也没骂爹,元无忧都仿佛看到了于太守气得多跳脚。可真是引狼入室酿成了大祸,他给党项开门,却被狼咬了。
她便转了个弯,往新野去。
一路上就听说,党项白兰来的人真多啊!
据说白兰上报给襄阳太守说有几千人,而党项作为援兵来的,没多少人,也就细封部,来了被杀那族长本宗的几百人。
可是今日她才粗略认识到,自始至终她就没见过几个白兰人,且先按下不表,但党项绝对少报了十倍,甚至几十倍!
据说细封部那几百人,都是那个“张松献图”的使者的本家、亲信不假,可是部落里还有旁支亲戚呢?
恐怕光细封部,就来了上万人不止。
元无忧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这帮羌兵里有烧杀抢掠的。毕竟光养活这些人吃喝,那开销都是大问题,也不知万郁无虞这些天怎么笼络他们的,这么多人南下,居然藏的还挺好?
但她对他的几丝佩服,在看到新野城外,在安营扎寨的上万羌兵时,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这些党项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党项八部里,最支持元无忧做可汗的细封氏一死,传到党项就成了元无忧杀的细封族长。
党项八部本就七个有反心,包括出自同一宗族的拓跋部。有了“华胥国主杀了自己的拥戴者”这一引子,这下更是八部连心了。
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集结出了兵力,借襄阳太守开的门,偷渡到荆襄之地。
他们起初也想帮萧梁争夺地盘的,但前几天刺杀华胥国主元无忧未遂,又发现她跟几国都有牵扯,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分敌友,一视同仁就是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