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医院,那扇自动门缓缓打开,一股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仿佛在宣告着这场无声战争的严峻。分诊台前,护士们身着洁白的防护服,戴着透明的护目镜和厚厚的口罩,全神贯注地忙碌着。她们的眼神透过护目镜,透露出一种冷静与专业,首先仔细查验每一位患者的健康码,那目光犹如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接着,手持体温计,动作轻柔且熟练地为患者测量体温,随后指引着他们来到候诊室边上的窗口进行核酸检测。
候诊大厅里,人们间隔而坐,神情各异。有的面色焦虑,不停地在座位上扭动身体,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病情的恐惧;有的则神情疲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墙壁上张贴着各种防疫宣传海报,鲜艳的色彩与周围紧张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面醒目的标语时刻提醒着人们疫情的严峻性。
此时的温尔雅,由于未进食,加之发热的侵袭,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脚步虚浮,每迈出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仿佛是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曾卫国紧紧搀扶着温尔雅,两人一同完成了核酸检测。之后,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搜寻着,期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让温尔雅坐下休息的位置。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位小伙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困境,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友善地说道:“你坐。”那声音中透着真诚与关切,在这略显冰冷的医院候诊大厅里,宛如一股暖流。
“谢谢!”曾卫国满怀感激地说道,随即小心翼翼地扶着温尔雅坐下,眼神中满是对这位小伙子的谢意。
“温尔雅!”没过多久,一位护士清脆的呼喊声打破了候诊区的平静,“谁是温尔雅?”
“在这。”曾卫国迅速站起身来,高高举起手,以便护士能够第一时间看到。
“你扶着她跟我来。”护士言简意赅地说道,随后转身在前方引路。
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缓缓前行,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天花板上的灯光有些昏暗,偶尔有几盏闪烁不定,仿佛也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瑟瑟发抖。两侧的病房门紧闭着,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和仪器的滴滴声,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和不安。走到走廊的尽头,向左拐去,一块醒目的“隔离区”牌子赫然映入眼帘。
那块牌子被擦得一尘不染,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冷冷的光,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健康与疾病分隔开来。牌子周围的墙壁有些斑驳,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紧张与忙碌。
那一刻,曾卫国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心中暗叫:完了,阳了!
“你在外面等,”护士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却又不容置疑地对曾卫国说,“她核酸检测阳性,需要隔离治疗。”
温尔雅的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她紧紧拉住曾卫国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哭诉着:“我怎么这么倒霉?!”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让人心碎不已。
“我没阳吗?”曾卫国焦急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渴望陪伴在妻子身边的坚定,他实在放心不下虚弱的温尔雅独自面对这一切。
“你是阴性,作为密接也要隔离的。”护士耐心地解释道,语气虽然温和,但却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权威。
曾卫国心中暗自思忖,这新冠病毒传染性如此之强,自己与温尔雅朝夕相处,怎么可能逃脱被感染的命运呢?
“小曾,”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曾卫国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正向他招手。由于防护服的遮挡,一时间他竟没能认出对方。直到医生掀起面罩,那张熟悉的脸庞才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常万青?!”曾卫国惊讶地叫出声来。他们曾是医士班同窗三年的同学,一起在医学的海洋中探索求知,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
常万青毕业之初被分配到乡卫生院,然而他并未满足于现状,凭借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对医学的热爱,通过不断努力学习,重新函授了医学本科。此后,他一步一个脚印,从医师、主治医生、副主任医师,一路晋升至主任医师,并最终担任了传染科的主任一职。曾卫国在参加全区防疫人员培训时,还曾有幸聆听常万青作为专家上台授课,他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经验让人钦佩不已。如今,即便已然退休,他仍凭借着精湛的医术被医院返聘继续留用,为医疗事业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我老婆阳了,”曾卫国赶忙将常万青拉到一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担忧,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她患过乳腺癌,做了全切手术,新冠预防针也没打,我真的担心她扛不住啊。”
“你别担心,”常万青轻轻拍了拍曾卫国的肩膀,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沉稳,安慰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重症患者会安排在我们传染科治疗,症状较轻的则会转至体育馆方舱。我会把你老婆留在传染科,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我能不能陪着她?这样也方便照顾。”曾卫国满怀期待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对妻子的牵挂。
“这不符合规定,你是阴性,需要去宾馆隔离。”常万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我和她如此密切接触,肯定会阳的。”曾卫国焦急地争辩道,他实在无法接受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温尔雅。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按照流程办事,否则一旦出了问题,谁都担当不起啊。”常万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那……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和她说几句话。”曾卫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门口的护士见状,刚想阻拦,常万青向护士微微摆摆手,示意让曾卫国进去。
温尔雅神情落寞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隔离区内还有两男三女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不安与恐惧,等待着被送往各自的隔离地点。周围的墙壁是一片惨白,地面被拖得光亮,却映不出人们心中的希望。角落里摆放着一些消毒用品,旁边的垃圾桶已经被垃圾袋紧紧封住,似乎在防止病毒的进一步扩散。
“你别担心,”曾卫国缓缓在温尔雅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给她力量与安慰,“我同学是传染科主任,他会把你留下来悉心照料的,你放心吧。”
“你呢?不陪我?”温尔雅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眼,望着曾卫国,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恐惧。
“他们不让陪,我得去宾馆隔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也会阳的。”曾卫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故作镇定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这么倒霉,这回死掉算了!”温尔雅情绪崩溃地哭诉着,双手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那绝望的模样让人心如刀绞。
“别胡思乱想,你一定会没事的。”曾卫国紧紧抱住温尔雅,声音哽咽地说道。
“别和理想说,”温尔雅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他过来也没用,只会被隔离,还会影响工作。”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尽量别给他们添麻烦。”曾卫国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对了,中国银行还有一张三年期的五十万存款,大概三月份到期,我要是不在了,到期了你就取出来,先把欠理想的钱还了。”温尔雅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平静,仿佛在交代最后的遗言。
“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曾卫国提高了音量,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舍,他实在无法接受温尔雅这样消极的话语。
“你听我说,”温尔雅打断了曾卫国,语气坚定地说道,“文秀那里还有三十万理财,都放在钟后面的格子里。”
“真的不用担心,你会长命百岁的。”曾卫国紧紧握住温尔雅的手,仿佛要用自己的力量将她从病魔的手中夺回。
温尔雅缓缓把头靠在曾卫国的肩上,喃喃自语道:“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那声音轻柔而悲伤,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在低吟。
曾卫国的心中五味杂陈,回想起以往温尔雅发脾气、唠唠叨叨诅咒他的时候,他也曾在心底里闪过一丝巴不得她早点离开的念头,甚至想着自己一个人或许会过得更好。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才深刻地明白,那些都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温尔雅的生活。
“你不要再炒股了,把房子卖了,到理想边上买一小套,以后也好有个照应。”温尔雅说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曾卫国的衣衫。
曾卫国的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急忙抬起手,用衣袖狠狠地擦掉眼泪,不想让温尔雅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