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黎光牵着蒋明月的小手，去葬礼上找隋庭郁。
他是隋庭郁的旁系亲戚，真要追溯起来有什么关系，得从祖宗八代往上数……
要想领养蒋明月，必须得隋庭郁点头答应。
灵堂内的白炽灯洒下冰冷的光辉，照耀着蒋明月稚嫩的小脸儿。
“你想清楚了？”
“她是孤儿，我是失独的父亲，我领养她，不是正好？”
隋庭郁看隋黎光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一本正经的提点道：“养一个女孩儿，不仅仅要付出大量的时间来陪伴，还要斥巨资在教育方面。你现在负债几千万，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拿什么让她见视野？”
“那是你。”隋黎光嘴角的胡须伴随着他的笑容往两边撇，“如果她跟我一起生活，能有吃有喝有学上，就不错了。”
隋庭郁平静的扫了眼蒋明月，“她天生不会说话，你把她带在身边，以后少不了麻烦事。”
“小丫头是哑巴？”隋黎光看着身旁的蒋明月皱起眉，“她刚才跟我聊得很欢畅，还把她小时候的趣事讲给我听，声音又脆又甜，怎么会是哑巴？”
“......看来你收养她是对的。”隋庭郁深邃的目光望着隋黎光，“在遇到你之前，她从未开口说过一个字。”
...
隋黎光领着蒋明月来到自己家。
郊区的街边杵立着一座破旧的二层小洋楼，墙上被红色油漆喷写着“还钱”、“孙子”等字样。
蒋明月怀里抱着兔子布偶，明亮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这是明月的新家吗？”
蒋明月迎着太阳的光辉，露出雪白的小米牙，“我喜欢这里......”
隋黎光用电动钥匙打开卷帘门。
一楼从前被他租给了超市，后来他做生意失败后，债主的人过来捣乱，超市老板被迫去了别的地方营生。
里面剩了一堆货架，东倒西歪的放着，隋黎光这些年过的浑浑噩噩，从没有打扫过，灰尘足有一厘米厚。
隋黎光用手挥了挥空气，捂着口鼻去找扫把。
“明月，你先在门口玩一会儿！叔叔要打扫我们的房子。”
“嗯！~”
蒋明月听话的应了声，下一秒，隋黎光看到小小的身影挪动进来。
蒋明月将她一直舍不得放下的布偶搁到了阳台上，拿起隋黎光找来的抹布开始擦拭柜子。
她的动作一板一眼，完全是仿照大人的样子。
“你以前经常做家务吗？”站在货架上的隋黎光探着头问。
蒋明月点点小脑袋，“妈妈说，我们有手有脚，就要过有手有脚的生活。天天被保姆伺候着当大爷，那叫躺！尸！~”
隋黎光“噗嗤”笑出声，看来小女孩的母亲将她教育的不错。
他刚才还担心，日后蒋明月跟着自己吃苦会不习惯，现在完全没了这种烦恼。
普通小孩儿亲眼见证了妈妈的死去，都会留下心理阴影。而蒋明月只是哭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孩子的天真和幼态。
她的抗挫能力，远远超出了隋黎光的想象！
一大一小收拾完楼下，又去收拾楼上。
隋黎光的卧室堆满了烟头和酒瓶，蒋明月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
“咳咳咳......叔叔，抽烟会得肺癌、喝酒会得胃癌，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妈早死了。”隋黎光将窗户打开，轻松的口吻说：“我都三十好几了，早就没有妈妈了！哪像你那么幸福......”
隋黎光下意识的咬住舌头，小心翼翼的瞥向蒋明月。
看到小女孩儿的表情没有变化，隋黎光这才松口气。
“那你的老婆呢？”蒋明月又歪着小脑袋问。
“离婚了呗。”
隋黎光将床垫掀起来晒。
蒋明月鼓着小腮帮，指着墙上泛黄的照片，“那你女儿去哪里啦？你连她的话都不听吗？”
隋黎光身形一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也死了。”
“......是和我爸爸一样，去了天国吗？”
隋黎光将照片摘下来，眼眶泛红的抚摸着上面的小女孩儿，“叔叔做生意欠了很多很多钱！为了躲避债主的追杀，叔叔就逃去了外地，连叔叔的女儿生了重病都不知道......”
隋黎光还来不及陷入回忆的悲伤中，一只小手晃了晃他的手臂。
“你别伤心啦！我跟你一样没有家人，可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成为家人啦。”
蒋明月安慰了隋黎光一会儿，转身就将他床头那盒香烟扔进了垃圾桶。
“以后我管你。不许抽烟、不许喝酒，还要把胡子刮掉！~”
隋黎光：“......”
夜晚下起了暴雨。
累了一天的隋黎光刚刚睡着，便感觉窗户外面有“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进来。
隋黎光动了动腿，睁眼就看到小丫头抱着他睡得正香。
他将小丫头挪开，轻手轻脚的关好窗子。
“噼啪！”
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划过天际。
“呜呜呜......”
床上传来嘤嘤的哭声，隋黎光赶忙折身抱紧蒋明月。
“不怕不怕！叔叔守着你，明月不怕......”
隋黎光双手捂着蒋明月的耳朵，蒋明月却像是被夜哭郎附体，哭起来没完没了。
“他们给五哥打针！五哥在阳台上被好几个人摁着！五哥打完针就撞墙、用刀子插自己的手，我救不了他......”
隋黎光心知，蒋明月这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豪门斗争，有几个人是手脚干净的。
蒋明月从小不会说话，八成离不开这个原因。
“那你告诉叔叔，五哥是谁？”
蒋明月整个儿小身子窝在隋黎光怀中，抽泣着说：“五哥是隋霖骁，他是爸爸的孩子，被二叔和二婶养着......有一次，五哥抱着我出去玩儿，二叔的朋友就给五哥打针！五哥不想打，那些人非要给五哥打！五哥好痛，呜呜呜......”
蒋明月断断续续的说着。
隋黎光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五哥不只是被人“打针”这样简单。
“你是因为从小见过这样的事，所以才被吓得不敢开口说话吗？”
蒋明月点点小脑袋，将隋黎光搂得更紧，“五哥说，我只有装哑巴，二叔的人才不会要我的命！”
“那你够惨的。”隋黎光用手抚摸着蒋明月的小脊背，“你住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谁会伤害你！叔叔除了上班之外，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真的吗……我害怕叔叔像爸爸妈妈那样离开我！”
蒋明月这是担心他死了。
隋黎光揉了揉她的短发，“叔叔欠了五千万，一天还不完，那些债主会永远保护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