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蔡晋的车停在了一个叫“望京楼”酒店门口。这个酒店大堂的装修豪华程度,和华中商务酒店有得一比。
华中商务酒店,名字听着很低调,但却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六星级酒店,而且那个酒店基本只接受预约,周瑁远则是它的常住客户,他的那间商务套房都是常年给他保留。
而林子苏来的这家酒店则以餐饮闻名,楼上的康乐设施虽然也齐备,但和华中相比却差了好几个档次,只是林子苏并不知道。
林子苏来不及细看,就被蔡晋领着坐了电梯去到五楼的高级中餐厅,一个宫廷侍卫装扮的男服务生带着二人去到预定的包厢。
一路过来,被穿着宫廷装的服务生不停地请安称呼“王爷吉祥”“娘娘吉祥”,林子苏只觉新奇好玩,不时回头看他们。
这些宫女、侍卫装扮,但却都是俊男靓女,十分养眼吸睛。
路过大厅,竟然有京剧演员在演唱京剧,且正是林子苏耳熟能详的——那是他爷爷最爱的红色剧目经典选段——《沙家浜·智斗》。
林子苏不由地想起了爷爷,想起爷爷教唱自己的童年往事——因为这个缘故,《智斗》成为林子苏唯一知道和会唱的京剧曲目,不自禁地就跟着低声哼唱了两句。
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引起了蔡晋的注意,问了一句“你会唱京剧”,林子苏忙摇头没言语。
很快,二人进到一个叫“雍王府”的豪华包间,林子苏想趁机和蔡晋谈她的公案。
不料蔡晋一进房间,就忙得不得了,不是打电话就是回复消息,直到包厢门被推开,他才停下。
两人同时抬眼看向来人,是个矮胖墩。
林子苏一看到来人,脸色都变了,心不由地咯噔一下,你道是谁?
正是几个月前在百大私募会所有过一面之缘的色眯眯王总,不过那个王总似乎没认出林子苏。
但这并不影响王总好色的本能反应——甫一进门第一眼就盯到了林子苏身上,两眼放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林子苏一通“扫描”,相当粗鲁无礼。
林子苏反感又心慌,还来不及思忖如何应对,很快王总后面又进来一人。林子苏定睛一看,又是个老熟人。
此人也是百大私募会所见过的人——正是林子苏觉得面相端正、自带三分亲近感的上京圈大佬路政延路总。
路总的到来,林子苏的心一下就安稳住了。
路总进来一眼就认出了林子苏,还惊讶了一下,以为周瑁远也来了。
二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子苏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蔡晋竟然一脸谄媚地迎上去,主动弯低了腰身去和路总握手,这简直让林子苏大跌眼镜。
她以为蔡晋是个铁骨铮铮的钢铁硬汉,不想也是个能为五斗米折腰的大俗人,这和课堂上他伟光正的人设大相径庭。
蔡晋和路总、王总一一握手后,殷勤着引导入席,路总、蔡晋分坐主、宾上座,王总和林子苏分坐二人之侧。
林子苏和王总呈“对过”之势,这可给了他肆无忌惮盯着林子苏的机会。
直到四人坐定,路总先介绍了那个王总,原来他叫王亮,年方二十五,是路总的战友兼好友王祁军的儿子。
这王亮的父亲在创投圈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背景非常硬,其承托项目也多是和国资、部委资源,和路总是战友,退伍后成为挚友至今。
这王亮是王祁军老来得子,又是三代单传,从小被七八个长辈宠着。
王祁军对他寄望很高,高中就送出国读书,不想慈父多败儿,后因在国外多次性骚扰女性,最终被强制遣返回国。
王祁军没办法,就这一根独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为了让他上进,便托关系,让王亮进了现在的信托公司,担了了个部门的副总虚职,只要不让他游手好闲就不会生事。
可王亮懒散惯了,根本没心工作,每天到公司打个卡,就出来乱跑,整天花花肠子,混在女人堆里。
王祁军去年底承接海外项目,要出国公干,这一待都得两年。
临走不放心,怕自己一走,儿子就成了脱缰野马,怕他惹出什么事儿来,这才托付路总代为看管。
路总每天日理万机,也照顾不了他,最多就是有应酬带上他,让他少去点灯红酒绿的地方。
这不,受蔡晋之邀,又是不怎么熟的私人饭局,这才带了王亮来。
“这是我的学生,林子苏!小林,这是路总,王亮王总刚认识了。”蔡晋也引荐了林子苏。
林子苏还未开口,路总就哈哈大笑。
那个王亮也觉得眼熟,听到名字才想起她是周瑁远的那个商务女伴,不由地眯了眼睛肆无忌惮打量。
他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手段,攀上周瑁远这个大金主,还不够,背后还勾搭上蔡晋这条老狐狸!
蔡晋被路总的笑声搞糊涂了,看了一眼林子苏,林子苏已经站了起来,未语脸先红,忙欠身致礼,尊敬道了声:“路总好!”
“小林,我还等着你和周总去我那里坐呢,结果你俩都没来。原来跑晋总这里了,你这是跳槽了?!”路总一贯的幽默诙谐,透着一股成熟老男人的睿智和魅力。
蔡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早就打过照面了。
先前林子苏说她是周瑁远的助理,他还半信半疑,直到路总这番话出口,他才确信无疑。
而且,听这口气,路总和他们的关系很不错,就冲这层关系,今晚这单已有七八成把握了。
想到这里,蔡晋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没有,路总,这真是太巧了,我在上京大学进修地产营销课程,晋总正好是我的老师,这两天刚好上晋总的课。我课上有些问题不明白,死乞白赖地追着晋总求教来着。
晋总怕耽误了和您的约会,就让我在路上说,这不,还没请教完,我只好跟来了,完全没想到会遇到您和王总。”
林子苏很聪明,在大佬面前故意抬举蔡晋,给足他面子,这样才能为自己的所求之事铺路。
蔡晋很受用,笑着点点头,开始有点喜欢这小丫头了。
此前还看不上她性格倔强和做事没章法,不想还是小觑了她,能当周大少的助理,也不会是一般人。
路总也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的感觉,四个月前这丫头在交际场上还笨嘴拙舌捉襟见肘,不想现在不仅能独当一面,还能应对自如,当真进步神速。
不愧是周公子,真会调教人!
“晋总,那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看你这个学生,别看她年纪轻,周公子可是相当器重他,走哪都带着他,她聪明着呢!”路总道。
“路总放心,这是必须的,我也很喜欢我这个学生!”蔡晋赶忙笑道。
林子苏看了一眼蔡晋,不由地感到好笑,这脸变得真快,刚才还爱搭不理的,这会就喜欢了。
哎,这还真是个“看脸”的社会!真现实!
“哎呀,我说一进来,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林小姐,上次一见,哎呀,对你印象太深刻了,回去朝思暮想,老天爷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王亮没等林子苏来握手,趁着三人话音刚落,就主动伸手握林子苏。
他这夸张虚假的献媚话太招林子苏的烦了,虽然不乐意,林子苏还是礼节性地微笑着握了一下。
不料他竟握着不放,还是路总笑着打了一下他,打趣道:“怪不得大家跟你叫‘王义’,你还真是见色‘忘义’呢!”
三个男人会心大笑,王亮这才松了手,林子苏脸色明显不悦了,趁机抽回手。
林子苏嫌弃得要命,甫一坐下,拿了消毒湿巾,就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儿地擦手,却都被蔡晋看在眼里。
“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那咱们就不见外了。今天选这里呢,也是为了路总,我知道路总是扬州人,这家酒店呢,主打地道的扬州菜。
赶巧儿了,这里刚上了新菜谱,叫‘红楼宴’,据说是复原了《红楼梦》里的菜谱,我们沾路总的光,也来尝个鲜。”几人听了都不禁啧啧称奇。
“刚才你们进来,肯定被他们叫了一路的‘王爷’吧!?”那王亮一脸堆笑,好不得意神气,直说“可不嘛”,好像他真的就是王爷。
路总却很持重端庄,始终都笑而不语,蔡晋顺势道:“这就叫宾至如归。咱们这个包厢是雍王府,这我就不介绍了,大家都知道雍正爷当王爷时的府邸就叫‘雍王府’。有点遗憾,我定晚了,不然能定个乾清宫,路总可以当回万岁爷了。”
路总终于朗声大笑,打趣道:“万岁的,不是爷,是王八。你说这些皇帝也真逗,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万岁’,被万世子民叫成王八爷,还高兴得不亦乐乎。”众人大笑。
说话间,一个绿衣宫女装扮的女服务员,一个侍卫装扮的男服务员进来上菜,另一个粉衣格格装扮的,大概是个主管级别的。
每上一道菜,主管就进行报菜和介绍,介绍的过程,“宫女”和“侍卫”就在一旁候着,等报完,才上下一道菜。
林子苏听了半天,算是搞明白,这家高级中餐厅,以宫廷御菜闻名,但他们最有特色的,就是蔡晋口中的“红楼宴”。
因为是新菜谱,所以连路总这样的老上京人都不知道,倒是被蔡晋抢到头筹。
这曹雪芹不仅文采斐然,还是个古今吃货第一人,《红楼梦》里有记载的食品菜肴就有180多种。
如果他们真的是照谱复原,那今晚就太赚了。
虽然今天只能品尝到几种,可也是大开眼界,一饱口福,林子苏来了兴趣,默默记下了菜名。
主菜有糟鹅掌、火腿炖肘子、炸鹌鹑、牛乳蒸羊羔、茄鲞。
甜品有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主食有豆腐皮包子,还有酸笋鸡皮汤。
在林子苏看来,这才能称得上是“山珍海味”。
那些被吹爆的,西洋舶来品,什么鲍鱼,什么鱼翅,什么日本料理,什么韩国烤肉,什么西餐牛排甜点,在这些神仙中式菜品面前,那都是人间俗物,自惭形秽。
最后上的是一道燕窝粥,每人一小碗,晶莹剔透,简直就像琼浆玉液,服务员称此为饭前饮品。
终于上完佳肴,报完美名,服务员退去,蔡晋先请大家品尝燕窝粥。
林子苏特意观察了下路总,发现路总的吃相好生儒雅。
林子苏真怀疑这路总的祖上是皇亲贵胄,什么阵仗都是一副见惯不惊的淡定神色。
不像王亮,明明是个富家子弟,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粗鄙至极,见什么都能流哈喇子。
路总只品了两口,就停匙点评,由衷地喝了一声彩:“好!”
而王亮却不停地吧唧嘴,像莽夫喝大碗酒一样一饮而尽,蔡晋看了直惋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林子苏跟周瑁远不少一起吃饭,多少受了他的影响,懂了不少餐桌礼仪。
虽然也很想像那个王亮一样,恨不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番,但大佬在侧,她还是不得不收敛,摆也得摆出优雅的样子。
唉,真心太累!
随后,蔡晋请路总先动筷,一一品尝各个菜式。
三个人都看着路总,认真聆听他的点评,无一不赞不绝口,蔡晋这才放心。
那王亮馋得直吞口水,林子苏也在心里咽口水。
这就是蔡晋的厉害之处,再大的腕儿,他都能知己知彼,送礼也好,请吃饭也好,都能请到人心坎儿上。
就算生意不成,也能多结交一个朋友,日后总能东方不亮西方亮。
男人的饭局,从来都是无酒不欢,这路总跟老爸一样,也是茅台的死忠粉。
蔡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林子苏也很有眼色,见蔡晋开了酒,便主动起身给路总、蔡晋斟酒。
但在给那个王亮斟酒时,又被他揩油,林子苏很想拿酒瓶爆了他的头,可终究还是忍了。
林子苏回到座位上,路总就笑道:“小林,你这就不公道了,给我们三个人倒了酒,怎么你自己的酒杯却空着?”
蔡晋要说话,林子苏却示意了一下,赔笑道:“路总,实在抱歉,我酒精过敏,喝一点就要命。不过,红酒呢,我能喝一小点,但这也是底线了。您要同意,我就来一小杯,算是替我们总裁给您道个歉,最近确实太忙,才没去您那儿!”
“哎,什么酒精过敏呢,红酒都能喝,哪有白酒就不能喝的,林小姐想骗我们,这可不行!”路总还没说话,那个王亮反倒先开腔。
“哎,王总,算了,子苏不会说谎,这点我保证。酒精过敏确实要命,我们公司一个女员工,应酬时喝了一小杯,结果酒精过敏发作,在医院抢救了两天,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儿戏。
她今天要是出点事,周公子那里,我也没法交代。这样,你一杯,我两杯,算是我替子苏陪你一杯,如何?”
蔡晋看林子苏脸色难堪,真怕她倔劲儿上来坏事,赶紧出来打圆场,一半假意赔罪,一半拿周瑁远压他。
“晋总,你这可不行,林小姐都说了可以喝红酒,你是她什么人,替她喝算什么?这杯一定得小林陪我喝!”
王亮不依不饶,根本没把蔡晋放在眼里。至于周瑁远,山高皇帝远,扯到他都猴年马月了,色字当头,他只顾眼前快活。
蔡晋尴尬,林子苏看这情形,躲是躲不了了,只得站起来,一肚子的大火,可又不能不顾及路总的面子。
“晋总,不就是一杯酒嘛,王总都点名了,那就我来!王总,说好的,只这一杯,多的我也喝不了,您同意了,这杯我就陪您喝了!”
路总抱臂在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王亮愣了一下,不想她竟这么爽快,心想一杯下肚,第二杯,第三杯,就由不得你了,这是酒桌上的潜规则,当即就答应了。
蔡晋已经出去叫服务员拿红酒,特意交代拿最低度的,他也怕王亮不按规矩行事,以防万一。
很快,服务员拿来红酒,请蔡晋验了之后,当面开启,便要往醒酒器里倒酒时,林子苏却直接拿过红酒瓶,往高脚杯里怼酒,三个男人都看呆了。
蔡晋知道她正窝着火无处发泄呢,也来了兴致,想看她怎么“唱戏”。
林子苏把整个高脚杯倒得满满的,三个大男人眼睛都瞪直了,哪有这样倒酒的!
王亮却高兴得手舞足蹈,还在幻想着等着她过来敬酒,玩点什么花招,比如来个洞房交杯酒。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子苏站起来,举起酒杯,向王亮示意了一下,笑道:“王总,这一杯,不成敬意,请多担待!”
话音刚落,林子苏就直接怼着杯子,仰脖豪爽,顷刻间一饮而尽,一滴未剩。
三个男人,还有那个没来及退出房间的宫女,当场都看傻眼了。
王亮惊得嘴巴都快掉到肩膀上了,服务员手上的红酒启瓶器也掉地上了。
只有路总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拍三掌,大喝一声“好”。
林子苏把酒杯咣当一声放桌子上,用力过猛,以至于杯脚都碎成了三半。
服务员回过神,赶紧帮忙收拾了,重新换了一个新杯子,林子苏却将新杯子放到一边。
一杯酒下肚,虽然低度,可终究是满满一杯,对于鲜少沾酒的她来说,很容易上头。
所谓酒壮人胆,林子苏也放开了许多,眼睛直愣愣怼在王亮的脸上,不悦道:“王总,您还没喝呢!”
那王亮也被她的豪爽阵仗镇住,忙不迭连说三个“我喝”,蔡晋立即鼓掌起哄,以化解这火药味十足的局面。
“我不能喝酒,是舍命陪你喝了这一满杯,王总海量,只喝一杯,就太欺负人了吧?”
林子苏虽然是笑脸,可话里的呛味儿,路总和蔡晋是听出来了,蔡晋见路总没阻拦,他也就作壁上观,也纵了林子苏“发酒疯”。
但王亮不以为意,反而喜不自胜,美人劝酒,他当然乐不思蜀,当即说:“林小姐让喝几杯就喝几杯!”
“我舍命陪您喝的,您最少的诚意,也得是对等的吧?!不过王总要是喝不了,那就当我没说。”林子苏激道。
“不,谁说我不能喝了,我比牛还能饮,林小姐开金口了,那我必须喝,这一瓶茅台,我都喝了,这可以吧?”
王亮不堪激将,怎会错过这个逞英雄的机会,当即拿起一满瓶茅台直接怼满分酒器,不由分说一饮而尽,然后又是一满杯…
直至一瓶酒下了肚,蔡晋这才鼓掌喝彩“王总,是英雄好汉”,王亮嗦了一下嘴边的酒,好不得意忘形地跟林子苏炫耀!
林子苏却没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陪了个假笑。心想:小样儿,敢打老娘的主意,灌不死你!
“周总说得没错,这小林发起酒疯来,我们都招架不住她。还好小林酒精过敏,不然咱们三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路总一句打趣,化解场面的尴尬,两个男人都笑了,林子苏这才附和着笑了。
随后,按着规矩,蔡晋开始轮番敬酒,林子苏陪着以茶代酒,跟了几轮。
三个男人菜没吃几口,酒却下了两瓶,他们都是酒场老手,不见醉意,只见兴致更浓。
只有那个王亮醉意上来,先前被林子苏镇住,老实了一回,现在酒劲上来,又开始放肆。
林子苏为了避免冲突,敬酒陪酒说话都没离开座位,和王亮对向而坐,他想下手也没机会,也是百爪挠心无可奈何。
林子苏趁着他们喝酒说话,没自己什么事,就借故出去了一趟——因为她感觉过敏症开始发作了,这次有点厉害,必须赶快处理。
去到洗手间,甫一关上门,就开始疯狂催吐,试图把刚才喝的红酒全吐出来,终于吐完了,出来洗漱一番。
随后,又向服务生要了杯凉开,在洗手间把过敏药服下,歇了一小会儿,缓解了许多,才返回包厢。
回到座位,看到他们还在津津有味地嗨聊,并没有特别注意自己。
桌上的佳肴却没动几筷子,直到此时才咕咕叫,终于有机会一品这些从书上走下来的人间美味。
虽然看过《红楼梦》,但当时只顾着看宝黛的爱情故事,对这些美食并没在意,以至于早就忘得干净。
现在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道“茄鲞”,曹雪芹在那章回里,关于贾府众女眷捉弄乡下人刘姥姥的故事。
众女眷说“茄鲞”是茄子做的,刘姥姥就说茄子是这味儿的话,他们就天天种茄子,引得众人大笑。
从前只在书中看到的菜,没想到能看到,还能吃到。
林子苏也是好奇心起,这“茄鲞”到底是不是茄子做的……
林子苏夹了一筷子,先是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品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嗯,就是茄子啊!
林子苏也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我吃了十多年的茄子都是假的吗?可是这茄子里有肉味啊……
林子苏又夹了一筷子,仔细看了半天,也没见半点肉影。
林子苏有些后悔当年看《红楼梦》时没仔细看,里面肯定有“茄鲞”的做法。
唉,算了,好吃就够了!
林子苏兀自贪享美食,一边侧耳听他们说话。
这时蔡晋提了个建议:“他们这里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现场给唱京剧。客人可以点自己喜欢的京剧曲目,京剧演员到房间来唱。路总,要不要听一段?”
蔡晋和路总二人就是因京剧结缘,但也只是在“瑜老板”的剧场有过一面之缘。
不久前听闻某个项目招标,发现和路总有关,这才把这个局组到了这里。
不止因为有合路总胃口的扬州菜,最重要的就是能过一把京剧的瘾,这投其所好也是煞费苦心。
“我们路总自己就是个角,这角儿都没咱路总唱得好!”
王亮刚吃了几块肘子,满嘴还是油腻,一提到路总的拿手好戏,他就像打了兴奋剂,把焦点从林子苏那里转了出来,拍起了路总马屁,路总听完不由地爽朗大笑。
蔡晋不由地一怕大腿,“哎哟”一声,故作惊讶道:“我疏忽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说完自斟一杯,一仰头,酒就嗦进了肚中。
“今天请路总来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京剧,早就听过‘路老板’的大名号,主要是和路总、王总太投缘了,酒喝得太尽兴,差点把这头给忘了。路老板,我们好不容易才见着您,您可得露一手,让我们开开眼。”
路总更开心了,虚了一眼蔡晋,他知道蔡晋也是个京剧迷,便道:“蔡老板,你也别谦虚,要不咱俩来一段?”
蔡晋看了一眼林子苏,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从心来,笑道:“咱俩大老爷们儿唱,没啥意思,要不您和子苏来一段吧?”
林子苏正在品尝那道绝妙美味的茄鲞,突然被蔡晋点名,心想完了,就因为刚才没忍住哼了两句就被盯上了。
可我会的,也只那一小段,就是《沙家浜·智斗》,也只和爷爷对唱过,从没在外人面前唱过。
说起《沙家浜·智斗》,那可是爷爷的最爱。
爷爷是个老红军,特别喜爱红色剧目,尤其是《沙家浜·智斗》,他常说奶奶就是阿庆嫂。
爷爷为了有个伴儿陪唱,那时候才7岁的林子苏,就被爷爷拉去“陪唱”。
林子苏当时懵懂,爷爷教就跟着学,林子苏聪颖,嗓音也有几分灵性,一学就会。
这幕剧后来陪着爷爷唱了六七年,戏词到最后熟得张口就能来,每年的春节家宴上,为了哄爷爷开心,总会陪爷爷唱上一段。
只是,爷爷过世后,就鲜少再唱,偶尔给爷爷扫墓时,林子苏会一个人坐在墓前,唱给爷爷“听”。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记忆犹新,那几乎就是爷爷留下的重要的精神遗产之一。
可即便能倒背如流,并没在外人面前唱过,更何况是和路总这样的大佬同台!
林子苏慌得筷子都掉了,忙摇手要推辞,可还没等开口,不料路总却来了兴致。
他不由地眼睛一亮,亲切笑道:“小林会唱京剧!?我竟不知道。小林你都唱什么剧目啊?”
林子苏十分尊敬路总,见他有爷爷般的慈眉善目,竟无法抗拒,腼腆回道:“我只会唱一段,还是因为爷爷的缘故,我爷爷是个老红军,特别喜欢红色剧目。”
路总笑吟吟地摆了下手,打住她,“你别说,我来猜一下,你爷爷最喜欢,最拿手的,一定是《沙家浜》,是不是?”路总胸有成竹道。
林子苏“哇”了一声,由衷赞道:“路总您真神了,这都能猜到!”
路总开怀大笑,不禁得意道:“那你会唱的,也一定是《沙家浜》的那段‘智斗’,是不是?”
林子苏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整个人活跃了很多。
她本就对这个比父亲年长的路总有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加上喝了酒,因此说话也就没了那么多禁忌。
爷爷过世后,还真没有再与人对唱过这段,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林子苏仿佛找到了和爷爷相处的感觉。
于是,她调皮夸赞道:“路总您真是活神仙,全猜对了!”
“路总,路总,您一定要和林小姐来一段!”那王亮也跟着活跃起来,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路总倒不着急,倒是对林子苏多了几分好奇,就多问了一句:“那你爷爷,他老人家现在可安好!?”
林子苏奕奕的神采瞬间就暗淡了几分,回道:“爷爷已经去世十年了!”
鼻子一酸,真想爷爷他老人家!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路总安慰道:“你爷爷如果看到今天的你,他会很欣慰。你很孝顺,来,这杯酒呢,我们一起敬你的老红军爷爷!”
路总的倡议顿时得到热烈的回应,四人对空举杯,向林子苏的爷爷致意。
“子苏啊,要我说,这也是缘分,路总喜欢京剧,你爷爷也喜欢,今儿晚,你鬼使神差来了这儿,和路总再次相遇。
这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是你爷爷的指引,这缘分,上京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不就是我们说的三生三世嘛。
要我说,路总说不定就是你爷爷的化身,你倒不如认路总作个干爹,以后他也能教你京剧,这也是你爷爷喜闻乐见的。路总,您觉得呢?”
蔡晋看得出路总对林子苏的喜欢,同时又担心那头“色狼”王亮骚扰林子苏而坏事。
认作干爹,算是给林子苏穿上了铠甲,让“色狼”有所忌惮。
同时,把林子苏拉入局,蔡晋才有名头和路总建立密切的关系。
搞定这个路总,那基本上算是搞定了上京城商界的大半个天下。
这绝对是朝阳破局的绝妙机会,也是天赐良机!
而林子苏请求办的事,也就能顺理成章,进而关联上周瑁远。
一举多得,也是千载难得的机会!
这里面,环环相扣,每一环都脆弱又微妙,可是连起来就是铜墙铁壁的城堡,牢不可破,这便是蔡晋的精明,不愧被称作“老狐狸”,他确实是只狐狸!
只是,林子苏的入局,是他失算的一策,恰恰是这“失算”最后促成了他商业野心闭环的最后一环。
蔡晋的提议,第一个不乐意的自然是王亮,可这会他已经醉醺醺的,也只是抗议了一下。
倒是路总笑呵呵道:“这得看小林的心意,估计她还得‘请示’周总愿不愿意,咱们不能乱点族谱。不过,既然提到你的老红军爷爷,我倒觉得,咱们可以合唱这段‘智斗’,我想你爷爷一定也想听,怎么样小林?”
路总不着急应蔡晋的提议,也是考虑到周瑁远这层关系。
林子苏本来还因为蔡晋的提议感到为难,不想路总这般善解人意,心下感激莫名,又听他提起爷爷,退而求其次,倒也还能接受,便应道:“我也很久没唱过了,唱不太好,路总不要笑我。”
路总求之不得,哈哈大笑,表示不会,博人一乐,谁都不会当真。
蔡晋眉开眼笑,便起身恭请路总出席,林子苏也赶紧起身,主动走到前面去迎路总。
随后,二人对了下词儿,一切就绪,路总先是做个客套的引子,笑道:“第一次和小林合作,你们可不要苛求啊!”
“好!”蔡、王二人不约而同回应,“路总,您就是台柱子,我们只有听的份儿,还求什么呀!”蔡晋跟着捧哏。
还别说,这路总还真有京剧演员的舞台感,先和林子苏相互作了揖,很快就进入军统特务“刁德一”的角色,唱道:
[这个女人(哪),不寻常。]
字正腔圆,拿腔起势,京剧范十足,简直可以假乱真,“好!”一阵喝彩。
随后是林子苏,林子苏从小跟爷爷对戏,虽然比不上路总的老道精湛,也还算有板有眼,加上路总绝佳的舞台感带动,她也很快进入机智多谋的“阿庆嫂”角色,唱道:
[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戏音甫落,连站她身边的路总都不禁叫彩,林子苏忙谦虚欠身,路总兴致更加高涨,难得遇到这么个小辈对手,嘿!绝活儿了!这台戏可得唱好喽!只听他接道:
[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这句其实是另一个反面人物胡传魁的台词,因为只有两句戏词儿,路总就“代劳”了,台下二人又齐声喝彩,林子苏接道:
[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林子苏唱“草包”二字时,手势和眼神都特意打向王亮的方向,偏王亮看得入迷,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林子苏唱声未落就高声叫彩。
蔡晋却是忍俊不禁,嘴上没跟着喝彩,可心中却是连连叫好,这丫头记仇还刁钻。路总接道:
[她态度不卑又不亢。]
林子苏也被路总的专业带起了胆量,也有模有样地开始入戏了,和“刁德一”进行表情、动作的互动,虚与委蛇,和“军统特务”周旋.
恰如戏文里的“不卑不亢”,对站在身边的京圈商界大佬丝毫没有唯唯诺诺之气,待到“刁德一”话音一落,她便接道:
[他神情不阴又不阳。]
这时,“胡司令”不喜“刁德一”刁难自己的救命恩人“阿庆嫂”,便偷偷斥道:
[搞的什么鬼花样?]
“阿庆嫂”波澜不惊,仍笑脸迎客,内心却已经判断敌友,思忖应对智策,只听她偷偷唱道:
[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刁德一”仍直觉她是共党,眼珠子一转,也开始打起鬼主意:
[我待要旁敲侧击将她访。]
“阿庆嫂”茶馆生意多年,招待过南来北往客,又是地下党员,受过训练,心理素质过硬,分毫不露怯,反而应对自如:
[我必须察言观色把他防。]
就此,“刁德一”上前一步,率先发难:
[阿庆嫂,适才听得司令讲,
阿庆嫂真是不寻常。
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
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
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
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过程中,蔡晋也跟着“刁德一”低声哼唱,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台下齐声喝“好”,“阿庆嫂”宠变不惊,微微一笑,沉着应对:
[参谋长,休要谬夸奖,
舍己救人不敢当。
开茶馆,盼兴旺,
江湖义气第一桩。
司令常来又常往,
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
也是司令洪福广,
方能遇难又呈祥。]
林子苏有腔有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台下不禁叫彩连连。
尤其是王亮夸张得手舞足蹈,马屁拍得震天响,很是影响台上人的表演。
“刁德一”不甘示弱,诡计再生,阴笑一声,步步紧逼,刁难道:
[新四军久在沙家浜,
这棵大树有阴凉。
你与他们常来往,
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
“阿庆嫂”稳若山松,机智应答,不卑不亢,笑脸不改,对道: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林子苏的绵绵尾腔还未落,包厢已是掌声如雷,喝彩喧喧。
中间二人精彩绝伦的斗智斗勇,看呆了餐桌上的蔡、王二人,直呼过瘾带劲,却也意犹未尽。
那王亮还叫嚷着再来一段,路总却摆摆手,做了一个虚“请”的手势.
林子苏谦让一回,送路总落了座,自己这才坐回位置上。
经此合作,路总对林子苏更是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随即,蔡晋提议干一杯,林子苏以茶代酒,以小辈之礼回应了三位的碰杯。一曲罢,几人又聊起了京剧圈的事。
蔡、路二人又都是部队出身,不自觉地就有了很多共同话题,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
林子苏早就内急,趁他们聊得正火热,顾不上自己,便和蔡晋打了声招呼,出去寻洗手间。
等到林子苏从洗手间再出来,在走廊上碰到了正“守株待兔”的王亮。
林子苏只道他去洗手间,便主动让了道,让他过,却不料他走近后,突然将林子苏逼到墙角。
林子苏吓得便要夺路而逃,王亮却将手搭在了墙上,挡住了去路。
他本就是五短身材,短胳膊短腿儿,这一离近,他还没林子苏高,胳膊这么短,他整个人都压到林子苏身上了。
林子苏羞愤不已,便要推开他,一边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王亮虽然短小可也是精悍,任林子苏怎么推都无法推开这堵肉墩儿,一边笑眯眯调戏道:“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喜欢林小姐啊。”
王亮一脸的淫邪,趁机拉住林子苏的手,给她塞了一张卡,林子苏又羞又愤又怒,可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那王总突然凑到她耳边,脑子里无数遍的意淫让他早就不能自持,喘着气道:“小乖乖,今晚来我房间啊~”
林子苏闻到他满嘴的酒气,恶心得直想呕吐,恼羞成怒想举起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力量的悬殊,林子苏没法再动弹,他凑近了嘴唇,深深地很享受地闻了一把,啧啧道“乖乖好香”。
林子苏的眼泪都气出来了,他又道:“周瑁远,蔡晋,他们能给的,我也能满足你。多少钱,你开个价!”
林子苏趁他伸手指表示他要开的价时,终于腾出一只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他脸上,哭着怒骂道:“你tmd有病吧!”
那王亮立时凶光毕露,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拽了回来,终于漏出流氓嘴脸:“丑婊子,给你脸了。你跟周瑁远、蔡晋出来,不就是被他们玩的嘛,老子都不嫌弃你是二手货,你个臭婊子装什么清高,跟我去房间——”说着,便要将林子苏强行拖拽离开。
头皮一阵剧痛,林子苏一声惊叫,人再也站不稳,愣是被王亮拽着头发踉跄而行,她整个人都是蒙了,她想过王亮流氓,可也没想到他敢在公共场合作案!
撞见这一幕的服务员们,看到王亮一脸凶相威胁“谁他妈敢管,我弄死谁”,他们也都唯恐避之不及,视若无睹匆匆而去。
就在林子苏感到绝望之际,走廊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墨镜黑衣人,向这厢疾步而来。
像会轻功一般,悠忽之间就来到二人身前,其中一黑衣人伸出厉爪,快准狠死死捏住了王亮的咽喉。
王亮顿时松开了林子苏,林子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也是六神无主,连连后退。
王亮在那双铁钳控制下下犹如案板上待宰的猪仔,满脸通红,四肢乱抓乱舞,就是说不成话。
那黑衣人阴森森道:“有钱玩女人,没钱还钱。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放——,放——,开——,”王亮惊恐地吐着舌头,眼珠子都凸起来了。
“钱呢?”黑衣人厉声喝道,手上力度松了一些。
“敢动老子,老子爹是王祁军,他知道弄死你们——,啊——”
黑衣人本来给他机会,结果这头“猪”不知死活,大祸临头,还敢卖狠、恐吓。
黑衣人直接掐住他的七寸喉舌,这下王亮的脸都涨紫了,再也叫不出来了。
林子苏被那张恐怖的脸吓到头皮发麻,尖叫一声,夺路便逃。
“钱呢?”黑衣人又厉声喝问,王亮直摇头,奈何说不来话,眼泪都被掐出来了。
走廊里留下王亮渐行渐远的一串惨叫声,“子苏,子苏,叫路叔叔救我——”
林子苏听到声音,也不敢回头,只是没命地连跑带飞,中间撞到几个宫女、侍卫,顾不上说道歉,径直往包厢跑。
路总和蔡晋刚刚谈完,蔡晋也刚结了账,就等林、王二人回来散席呢。
林子苏惊魂未甫前脚刚进门,正要向二人求救,不想王亮也惊慌失措、满脸带血地踉跄着后脚跑了进来。
林子苏一看到他,条件反射地就赶紧往蔡晋身边躲,蔡、路二人看到王亮的惨状都大吃一惊,路总一脸关心道:“亮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刚,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王亮支支吾吾的,竟然口吃起来,又看了一眼林子苏,像变了个人,刚才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变得畏畏缩缩。
路总拿了纸巾给他,让他去洗手间洗一下,他死活不去,好像外面有索命的黑白无常一样,路总也没再坚持,似乎见怪不怪,只打趣他,以后别贪杯。
蔡晋也安慰一番,其实他心里乐呵着呢,他早就不满这个色欲熏心成事不足的猥琐王亮,若不是看在路总的面子上,他都想暴揍王亮,这可不就是现世报!
说话间,几人就走出了包厢,蔡晋和路总二人热络地聊着,蔡晋还得到首肯约好周三去京基大观拜会路总。
林子苏一声不吭地跟在蔡晋身边,王亮也老老实实地走在后面,不时还东张西望,似乎在怕什么。
一行人甫一出门,路总突然对正在埋头走路闷闷不乐的林子苏说:“小林,你认得那车吗?”
林子苏闻言抬头,不由地怔住了,那不是周瑁远的总裁大奔吗?但没见其人,不,他来了,肯定在车里!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到的?他等了多久?糟了,我的电话……
她怔愣间,司机王琪已经下车,打开后车门,一条大长腿优雅先着地,随后就是一脸阴沉的周瑁远。
一下车他扯了一下大衣,目光精准地瞄向一行人,并朝这厢走来。
蔡晋看向来人,禁不住也看呆了,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惊为天神的英俊男人。
但他那双自带狠厉肃杀之气的鹰眼,却在警告人他不好相与,盯上一眼就会令人胆战。
蔡晋来不及问路总,来人已和路总握上手,低声寒暄耳语,那种相熟与亲近简直羡煞蔡晋。
但即使在路总这样年长的超级大佬面前,他竟然还是一脸的冷峻和桀骜。
路总没过多留恋,很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放开了他。
周瑁远的目光凶狠地扫过王亮,王亮看到那双杀人的鹰眼,身体不由地抖了一下,惧怕地后退一步。
目光经过蔡晋时,也带着一丝不满和警告的意味,既不寒暄,也没表情,更无握手之意,也或是不屑。
蔡晋已猜到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周公子”,虽早就有迫切结识之意,但见他面无表情横眉冷目,也禁不住心生畏惧。
虽然他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很多,而路总也没有引荐的意思,一时也不敢贸然攀交,可也不愿就这样露怯,还是从容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颔首一笑。
林子苏看到他,一方面像看到了救星,一方面想到自己挂他的电话,预感即将面对的是雷霆震怒。
旋即,才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还没去风铃取生日礼物,手机没电了,他和苏丽华也许都给我打了电话,不禁有些懊悔和后怕。
周瑁远走到她面前,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手势,说了句“上车”,口气是惯常的命令,但却温柔得不像话。
林子苏惊愕了一下,还在等着他劈头盖脸地斥骂——这点她可真是小看了周瑁远的情绪控制能力,他从不当着外人的面爆脾气。
圈子里他是出了名的英伦绅士,这大概也是上层人士的虚伪一面,林子苏还没领略到他的这一面。
她只以平常人视之,只道他会当场发作,不想等来的却是远先生标志性的迷人笑容,令她既凌乱又莫名悸动。
同时也接收到他隐隐的暴怒信号,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平静假象,不禁感到害怕,因而不敢耽搁,向路总、蔡晋礼节性地欠身告别。
周瑁远向路总点了点头,转而又狠厉地盯了一眼蔡晋,这才一路温柔款了林子苏,护着她,径直往总裁大奔而去。
周瑁远亲自掌门,绅士地照顾林子苏上车,随后自己也一头扎进了后车厢,王琪没有耽搁,立即启动大奔而去……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