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个时候……
攸宁担忧地看着叶安歌,不知道刀穆清会对她做出怎样的惩罚。
看出了攸宁的担心,叶安歌勉强扯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叶安歌说着,拿起盆里的棉布简单地擦了擦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路朝着刀穆清的房间而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叶安歌已经做好了被惩处的准备,只是刀穆清第一时间却不是转头看向她,而是一直看着屋子中间被挂起来的,已经完成的华服,就像是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事情似的,神情里说不出的满意和自得。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才想起叶安歌还在屋子里一般,问道:“这件衣服我终于做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叶安歌抬了抬眼睛,实话实说。
“你要不要穿来看看?”
“好。”
叶安歌接过刀穆清递来的华服,走到屏风后,脱下本来的衣服,又缓缓换上那身华服,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刀穆清为何只字不提处罚的事?只不过刀穆清不提,她也不会傻到主动去问。
叶安歌换好衣服出来,刀穆清一双冷漠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眼中似有了点点笑意,叶安歌雪白的小脸,漆黑的双眸映着大红的华服,看上去艳丽而又妩媚多情,就像是皑皑雪地里盛开的一簇红梅,只一瞬就能紧紧抓住人的心神。
刀穆清忍不住多看了几圈,重新站到叶安歌面前的时候,用她之前做衣服用的木尺挑起了叶安歌的下巴,使叶安歌不得不微微抬头与她对视,“知道吗?奴籍之人,身上所穿的布料都有严格的要求,但若是戏子、乐师、舞姬就可以不用顾虑这么多。”
“嗯。”叶安歌约莫能感觉到刀穆清话里的意思,只轻轻应了一声。
刀穆清又继续说道:“这件衣服我绣了这许多时日,耗费了许多心血,今日便将它赠予你,你须得替我好好保管。”
“是。”
“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们的角儿了,别辜负我的期待。”
叶安歌能感觉到刀穆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一直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半分违逆,只怕等待她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刀穆清完全是多虑了,经过白天的事,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在这儿与在外面又有何区别呢?
想通了这一点,叶安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听到叶安歌的回答,刀穆清果然十分满意,她轻轻抬起手,一根手指缓缓抚过少女粉色柔嫩的唇瓣,“安歌,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美,不过我替你看到了,只要你听话,你一定会红的。”
这一句话,刀穆清似是由衷地开口说出,只是这一次,叶安歌却是低头默默不语,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叶安歌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洁白的脸庞上,安静得宛如一只驯服的猫。
这一日后,叶安歌便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整个人经常像是被浸在水中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才勉强恢复。
在她病中的这段日子,多亏了攸宁一直悉心照料,相伴于侧,两人遂成好友。
一个月后,叶安歌终于可以下地走走,又过了一段日子,身子完全大好,也是从这之后,叶安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笑语嫣然,娇俏妩媚,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之前的事。
而从那晚之后,任彬再未出现。
此后不久,叶安歌就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
有人要招戏班子,要唱念做打娴熟为巧,刀穆清得到消息后,便把叶安歌、攸宁和玉柔三人都送了过去,还分别帮她们改了名字和户籍,为的是方便之后的行动。
于是叶安歌成了夕颜,是南山的一个庶民。
叶安歌三人进到戏班时,刀穆清并没有告诉她们具体的任务,只说让她们等消息,见机行事。
跟了刀穆清这么久,叶安歌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保密的法子罢了,每个人都只了解任务的一部分,这样就算之后有谁不小心暴露了,对于组织来说损失也不会太大。
这座府邸在京城的郊外,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路程,可占地面积却是极大,屋子也很精致,只是偌大的府邸却没有几个人。
听戏班的班主说这只是京城某位达官贵人的一处别院,主人很少会过来,所以连着伺候的仆人也就少了。
听了这话,叶安歌忍不住小声地和攸宁嘀咕:“这么大的府邸居然只是一处别院,这位达官贵人可真有钱。”
攸宁莞尔一笑,像是看着自家调皮的妹妹,道:“你啊,小心被班主听到又该说你了。”
“嘻嘻。”叶安歌朝着她一吐舌头,可爱单纯。
这偌大的别院似乎只有他们一个戏班子在,每日吹拉弹唱,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倒给这死气沉沉的府邸带来些许的生机。
这一日,叶安歌悄悄避开众人,自己在府中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合着古琴练练曲子,她许久未开口,若是再不练练只怕这唱曲的本事都要被遗忘了,而且据说这府邸的主人十分喜欢乐府诗,家里有着许多的曲谱,叶安歌便想着不如就此来练练。
“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
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
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
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
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
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
银鞍何煜爚,翠盖空踟蹰。
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
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
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
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
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这首《羽林郎》描写的是一位卖酒的胡姬,义正辞严而又委婉得体地拒绝了一位权贵家豪奴的调戏,谱写了一曲反抗强暴凌辱的赞歌。
只是这曲调子却是高了些,叶安歌一直努力撑着不破,却在最后一处一下子断了,就像是弹琴弹得正酣时琴弦突然“嘎嘣”一声断裂了。
果然是生了不少,叶安歌面上一红,顿感羞愧,连忙左看右看,生怕落了丑,却不想在不远处的廊下竟有一人负手而立,正笑吟吟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