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叶安歌悠悠转醒,看着窗外的天色,伸了伸懒腰,又看看身旁还在熟睡中的楚博衍,微微一笑,还好昨晚楚博衍只缠着她疯狂了一次,否则今天只怕她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过来了。
叶安歌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刚弯下腰准备穿鞋,腰间突然横过一条手臂,轻轻一拉将她拉着往后一倒,随即跌入一个温暖强健的怀抱,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叶安歌抬眼便撞进一双温柔的眸子里,“醒了?”
“嗯。”
叶安歌点点头,楚博衍却将脸贴得更近,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磁性的声音几近诱惑,“今日你醒得这样早,怎么不多睡会儿?莫非……舍不得朕吗?”
叶安歌听得双颊发烫,只拿手轻轻捶了捶楚博衍的胸口,含羞带怯地道:“安儿这是要起床服侍皇上。”
楚博衍歪了歪头,目中亮亮地看着叶安歌,故意坏笑道:“安儿昨晚可不是服侍了朕了吗?难道安儿还想着去其他地方服侍?唔……倒也不是不行,只怕不太方便。”
叶安歌面红过耳,双手捂了脸,道:“皇上,您明知道臣妾并非……您老是取笑欺负人家。”
楚博衍哈哈一笑,拉开叶安歌的手,将他的脸轻轻地贴上她的面,轻轻摩挲,玩笑道:“你嫁了朕,自然是要被朕‘欺负’的,认命便是,也不必觉得委屈。”
叶安歌脸一热,微嗔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委屈呢?”
楚博衍在红色的纱帐中看着她,突然就“扑哧”一笑。
叶安歌诧异地看着楚博衍,茫茫然笑道:“皇上笑什么?”
楚博衍脸上笑意更浓,盯着叶安歌的双眼一本正经地道:“朕不是安儿的夫君吗?那朕现在便再来尽尽力,好好做回安儿的夫君。”
一怔,楚博衍早已将嘴伸过来轻轻咬住叶安歌的唇,叶安歌浑身一软,再次跌入他的怀中……
楚博衍十分尽兴,叶安歌香香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有气无力地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若再不去上朝,只怕就要迟了。”
“今天不上朝。”楚博衍轻声说着,温柔的吻轻轻落在叶安歌的额头。
“啊?这是为何?”叶安歌大惑不解,楚博衍一张勤勉,除了正常沐休的日子,几乎没有过不上朝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用过早膳,朕带你去个地方。”楚博衍轻声说着,目光有些凝重。
叶安歌见他如此严肃,不由得有些担心,正想开口,右手一暖,却是被楚博衍握进掌中,“朕没事。”
楚博衍朝外唤了一声,便有宫人端着黄铜面盆进来,红色的干花瓣飘零在清波之上,一漾一漾的,又在宫人的服侍下洗完脸。
叶安歌坐在铜镜前,正准备让人来梳髻,却见楚博衍对着菱花铜镜看了一看,微微含着笑,又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宫人退下,自己拣出一瓶水晶琉璃瓶儿装的淡黄色的桂花油倒在掌心中匀来,双手顺着她的满头青丝捋下。
“皇上……”叶安歌微微讶异,楚博衍这是打算帮她梳髻?
楚博衍却不说话,只是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挽成环状,梳了一个“飞燕七环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连叶安歌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叶安歌打趣道:“皇上好巧的手,想来平日里没少帮姑娘梳髻吧?”
楚博衍放下手中的木梳,道:“这是朕第一次帮女子梳头。”
叶安歌一愣,道:“那皇上怎么会……”
楚博衍垂下眼睛,淡淡地道:“父皇还在世时,常常一个人对着空气比些手势,朕原还不解,后来才知道,父皇他是在练习挽髻……父皇说他这辈子,最为遗憾的事便是没有亲手为母妃梳过一次髻……其实做皇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百姓们要求你君临天下,明察秋毫,后宫嫔妃们又要求你要雨露均沾……”
楚博衍低声说着,语气里难掩失落,叶安歌知他又想起那些往事,忙回身轻轻抱住楚博衍,道:“若是皇上不嫌弃,那臣妾日后的发髻可就要有劳皇上了。”
楚博衍笑而不言,只是命人传了早膳。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鸡汁粥端了上来,叶安歌原本还有些饥了,此刻却全然没了胃口,微微皱眉,道:“还是给我拿些新鲜果子来吧,吃点果子倒还爽口舒坦些。”
楚博衍却一面拿小银雕花勺子向景泰蓝的黄瓷碗中舀起鸡粥,向嘴边吹着,一面道:“这一大清早的,正该热热地吃些流食养养胃气才是正理,况且现在已经是秋季了,比不得夏季炎热,原该吃些鸡汤养身,怎么刚睡起来,就想着要吃果子呢?”
叶安歌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她总是有些嗜睡,恶油,但架不住楚博衍的劝慰,只能忍下不适之感吃了几小口鸡粥,便推说吃不下了。
等到了中午时分,楚博衍神神秘秘地带着叶安歌出了宫,叶安歌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等到了地方,叶安歌才知道楚博衍带她来的地方是黄陵,几代皇室中的人安葬的墓地。
在一座墓碑前,早有宫人安排好了一切,楚博衍点燃三柱香插上,又将手中的纸钱丢入火盆之中,看着纸钱一点一点化成灰烬,这才平静地道:“今天是我母妃的忌日。”
叶安歌看向墓碑,只见上面刻着“慧妃谢婉瑶之墓”,于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道:“慧妃……想来母妃生前一定是位温柔贤良的女子吧。”
楚博衍轻轻一笑,将叶安歌拉了起来,目中好写温暖的光芒,道:“若是母妃还在世,见了你一定喜欢得紧。”
父皇临终前,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衍儿,你记住,当皇帝纵然有许多许多的不得已,但千万不要丢了自己的初心,一生一世一双人父皇没能做到,希望你……不要重走父皇的老路……”
楚博衍站在慧妃的墓前,紧紧地握着叶安歌的手,那时候他还不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而如今他遇到了叶安歌方才明白,绾发挽髻,灯下画眉,每天早晨醒来都能看见她恬静的睡颜,这便是天底下最美的爱情,他的父皇深爱着母妃,却终究没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今……他拥有了,倍觉珍贵,便也更加珍惜。
楚博衍和叶安歌祭拜完慧妃,刚走出皇陵,便听到一声娇媚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皇上,皇后娘娘……”
这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即便是没有见到人也能分辨出来,叶安歌微微蹙眉,她怎么会来这里?
一位风姿绰约的红衣女子,款款地从远处走来,等她走到近前的时候,叶安歌才看清她雪白的身体只裹在一层薄薄的红纱之中,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叶安歌眉头越皱越深,道:“不知三公主到这里来做什么?”
皇陵外有侍卫把守,没有楚博衍的允准,任何人都进不来,是以柳如媚才会在皇陵在等着他们吧。
“我听说今日是慧妃娘娘的忌日,就想着来拜祭一番,没曾想外面的侍卫如此不开窍,死活不让我进去。”柳如媚娇柔地说着,一张瓜子脸如梦似幻,长长的睫毛迎风轻颤,伸手指了指脚边的一只紫檀花绘木箱,“我带了许多南胄的特产,慧妃娘娘肯定会喜欢的。”
明明秋风萧瑟,她却穿得如此凉爽,把守皇陵的侍卫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叶安歌笑着,目中却是森寒一片,道:“三公主穿着这样来祭拜慧妃娘娘?”
红纱轻薄,穿成这样来祭拜死者,柳如媚分明就是来找不痛快的,若是真让她入皇陵祭拜了慧妃,只怕整个大楚都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柳如媚如此不尊重慧妃,无疑是踩到了楚博衍的痛处,他的手轻轻一动,就要将柳如媚远远地扔出去,叶安歌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思,连忙握住了他的手,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一直以来都是他为她遮风挡雨,如今也到了她站出来的时候了,她可不想一直做他羽翼下的雏鸟。
若是今天楚博衍忍不住出手伤了柳如媚,就给了南胄寻衅滋事的理由,想来楚博衍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叶安歌想了想,淡淡道:“秋风萧瑟,三公主穿得如此单薄,若是一番祭拜下来反倒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还是等三公主改日换了衣裳再来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那如媚改日再来便是。”柳如媚无所谓地应承着,反正她今天来的目的又不是拜祭,叶安歌不让她入皇陵,她还乐得轻松自在呢,“只是如媚好不容易将这南胄的特产搬了过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好歹也打开看一眼吧。”
紫檀花绘木箱静静地躺在地上,叶安歌不知柳如媚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与楚博衍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招招手,便有一名侍卫上前,“咔嗒”一下将木箱打开。
只见木箱里放着的并不是什么南胄的特产,而是一众珠宝首饰,柳如媚轻轻弯腰,拿起其中一件,得意洋洋地道:“皇后娘娘,你看这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如何?”
柳如媚手中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做工精细,花纹样式虽然简单却十分秀美,于是叶安歌点了点头,道:“不错。”
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柳如媚又继续从箱子中拿出几件首饰,赤金环珠九转玲珑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水晶耳环等,看得出来这些和那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都是一套的首饰,只是不知道柳如媚为何要在他们面前故意炫耀这几件首饰?
柳如媚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眼中十分挑衅,扬了一扬眉头,炫耀道:“这是我母妃最喜欢的一套首饰,此次来大楚和亲,母妃便将它们送给了我。”
“哦。”
叶安歌敷衍又冷漠地应了一声,只是这样的态度仿佛更加刺激了柳如媚,她撇了撇嘴,继续道:“原本是想着将这套首饰送给慧妃娘娘的,不过我连皇陵都进不去,又怎么送给慧妃娘娘呢?看来,这套首饰只能我自己带回去了。”
来祭拜过世的人,居然带着首饰来,这柳如媚也真是够可以的,叶安歌冷冷道:“三公主自便。”
没想法叶安歌居然如此油盐不进,但她已经如愿看到楚博衍的脸色变了,说明她这一趟没有白来,柳如媚眼波流转,将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戴到了手腕上,像是故意一般在楚博衍面前晃了一晃,柔媚地道:“我累了,改日再来祭拜慧妃娘娘,告辞。”
柳如媚说着,扭着蛇身走远了……
目送着柳如媚离开,叶安歌正想回头与楚博衍说什么,却陡然惊觉他的手如此冰冷,叶安歌的心一惊,道:“皇上,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哪里不舒服?”
再一细看,便会发现楚博衍的鼻翼两侧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汗珠,叶安歌还从来没见过楚博衍这般模样,哪怕是面对慕容焕逼宫的时候,他也是泰然自若,运筹帷幄的,可现在却是怎么了?
楚博衍低头看着叶安歌,目光虽然平静,可那一双眼后,仿佛还藏着一双眼睛,他沉着脸,不由得握紧了叶安歌的手,道:“安儿,咱们先回宫。”
叶安歌的心微微一沉,狐疑十分。
回到凤至宫,叶安歌端了一杯热茶进来,又坐在楚博衍的身边,关切地道:“皇上,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
楚博衍却是摇头,缓缓地,热热地吃了一口那茶,慢慢地抬起双眼,道:“那套首饰……就是柳如媚向你炫耀的那套首饰,是母妃的。”
什么?
叶安歌一怔,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惊得立起身来,皱眉道:“怎么会……皇上是不是弄错了?”慧妃娘娘的首饰怎么会落到柳如媚的母亲良妃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