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李白采摘各种果实时,边采边吃,腹已渐饱,这枇杷的肉又极肥厚,不能多用,勉强吃了两个,舒服至极。
他一数树上所结枇杷,并不甚多,只是三十来个,略一沉吟,便将它们都摘下来,储存在温玉盒子中,放进荣耀腕表的共享仓库中保存。
哪天杜甫、杨玉环和李元芳嘴馋了,都可以拿出来吃。
摘完果子之后,李白回身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左脚踹在一个软东西上。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顶小孩所戴的帽子,形式奇特,质料非丝非麻,与之前消灭双头怪蛇时,在藤网中所见的小人衣履相类,编制精绝,色彩犹新,就像是遗在那里不久。
李白猛想起,枇杷树下的土堆形式,颇似人工培壅,便近前一看,不但土堆,那花篱也出于人工编就,盘结之处还绑有粗麻,不禁惊异。
他扫视四周,没发现任何人迹,仰视夕阳,已坠入山后,月光又被山角挡住,景物更暗,只得回洞再说。
走出树林时,他见左侧有一条没有草的窄径,也似人辟,便不从原路上走,特意绕道回去。因不知这些小人是人还是魈,有了戒心,又把宝剑拔出,以防万一。
剑上寒光照在地面,新雨之后,土地上竟现出许多小人脚印,都是四五个一排,成为直行,算计为数定多。
林中地上是芳草绵绵,独这条窄径上寸草不生,两旁桃林也甚整齐,益知所料不差。
………………
李白沿路循迹,走了两箭之地,才走完这片桃林,到达洞窟前面,急匆匆抄山路跑回洞窟。
洞外恰好有松枝柏叶,便用剑斫削下两大抱,铺在地面,权当茵席。又搬了几块大石,将洞窟堵塞,以防万一。
他再拾起两根枯枝,击石取火,将它点燃。四外一照,这洞窟不过两丈方圆,是一个天生石穴。洞门高可及人,上下四面洁净无尘。
当中却有一大块类似油渍的黄斑,他用火一烧,闻着一股松子般的清香,猜是松脂遗迹。除此之外,丝毫不见有虫豸蛇蝎盘伏的迹象,足可放心安歇。
洞已封堵,他索性生起一堆火来,将内衣换下,准备烤干了,明晨上路。
闲中无聊,李白正要修炼,忽然听见洞外远处有许多人在呐喊之声,疑是黄昏时所见小人。夜静山空,入耳甚是真切。
他连忙穿上半干的鞋,轻轻走向洞口,就石缝往外一看,只见月光已上,左近峰峦林木清澈如画,到处都能看得见。
除了那片桃林之外,地多平旷,看得甚远。只听万树摇风,声如潮涌,与多人呐喊相似,却不见一个人影。
李白细看,并无可疑之兆,以为是起了山风,自己一时听错。再看天上星光,时已不早,便在松枝上打起坐来。
这多日来,他起初是勤于用功,坐了歇,歇了坐。后来功候精进,成了习惯,一直未曾倒身睡过。当日虽是过于劳乏,等到气机调匀,运行过十二诸天,身体立即复原。
他做完功课起身,略微走动,觉得百骸通畅,迥非日间疲敝之状。
再往洞窟外观看,月光已隐去,四外黑沉沉的,风势仿佛已止,时不时看见旷地上有一丛丛的黑影。
他先疑是原野中的矮树,算计月光被山头遮住,天色离明尚早,决意再做一次功课,养精蓄锐,那时天也明了,再多采集一点山果食粮上路,以免前途寻不到吃的。
于是,他再次把心气沉稳,调息凝神修炼起来。
等到修炼完,微闻洞外有了响动,他刚一走到洞口,便听到洞外众声喧驰,声如鸟语,又尖又细,脚步甚轻,好似许多人在近处飞跑。
他从石隙往外一看,天已微明,上次所见一丛丛的黑影,都不知去向,也不见一个人影。
正在奇怪,忽听一声惊叫,三五个二尺长短的黑影,从洞窟外飞起,疾如飞鸟,直往前侧面土坡之下投去,一瞥即逝。
李白眼光何等锐利,早看出是几个小人影子,料是昨日所见无疑,心里一好奇,也不管是人是怪,忙将堵洞大石推开,拔剑在手,纵身追出一看。
只见洞窟外面已满积树枝,堆有尺许高下,便往土坡上纵去。
他刚一到达,便见土坡下面的一片平地上,聚着千百个鲜花衣帽的小人,每个高仅二尺,各佩弓刀,班行雁列,排得甚是整齐。
中间三把小木椅上,坐着一男二女。男的身材略高,像是小人之王。在他们的面前,跪着三人,正在晓晓陈诉,神态急迫。
李白才一现身,那群小人便像蚊虫聚哄般,哗的一声呐喊,如飞般分散开来,成了一个横行,站在小王前面,各自张弓搭箭,作出朝上欲发之势。
那小王倏地从座中起立,走向前面,嘴里“咿呀”了一声。
群小中便闪出一人,战战兢兢地朝李白走近了几步,先将手中弓刀掷下,不住地手指足划,嘴里咭咭呱呱的说个不休。
李白看出群小空自人多,并无什么本领,虽然言语不通,却也看出对方并不怀有恶意。知道自己走近前去,必定将他惊走,便不下去,只将手连招,引他上前,捉住看看到底是人是怪。
那小人见状,仍是怯畏不前。
李白笑着将剑还鞘,以示并无恶意。
那小王原本以为李白是妖怪,见用火攻未遂,李白已追来,要派那人求和,问李白要什么东西。及见李白将手连招,又以为想吃那小人。
那个派出去的小人,只管胆怯不前。
小王恐将李白招恼,乱子更大,又咭呱咭呱的叫了两声,便从身后的队里又走出五个小人。
内中四个先走上前去,把先派出的那个小人按倒,从身旁取出藤索捆起,押往小王面前跪下;另一个便将衣服脱下,露出一身雪白皮肉,战战兢兢的往坡上走来。
李白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小人是把自己当成了妖怪,特意选出一个臣民,来供牺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他原本是想,考查对方是不是人类,这般送上门来,正合心意,暂且由他。
等那小人近前,他索性伸手提起一看,只见他生得如周岁婴儿一般长短,只是筋骨健壮,皮肉坚实得多,其余五官手足,均与常人无异。
在小人的背上,还印着一行弯曲歪斜类似象形的朱文字迹,不知是何用意。
小人因为受惊太甚,已晕死过去。
李白见他二目紧闭,心头微微起伏不停,知道气还未绝,人小脆弱,禁不起挫折,他反倒怜惜起来,心道:“古称僬侥之国,莫非便是这种人么?可惜言语不通,没法询问……”
想到这里,他便坐了下来,把小人仰放在膝头上,轻轻抚摸,想将他救转。
忽听“嘤嘤”啜泣之声,起自下面。
李白低头一看,那小王已复了原位。
先派出来搭话的那个小人,正被四个手持藤鞭的同类按在地上痛打呢。
那小王看去法令颇严,被打的人伏在地上,一任行刑的鞭如雨下,连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高声哭泣,只管咬牙忍受,呜咽不止。
李白见那小人受此酷刑,好生不忍,知这些人把自己畏若神明,便放下膝间小人,缓缓走下坡去,连喝带比道:“你们不要打他,我并不是要吃人。你们找一个懂人话的来,我有话问。”
他往下没走两步,下面群小又暴噪一声,各将片刀举起。他仔细一看,人数少了好些,不知何时溜走,自己竟未看出。
地方怀疑自己要加害,若再前进,势必群起来拼,这等小人,怎禁一击?
既然他们不像是山妖木魅,何苦多杀生灵,以伤天和?
李白便把步履停住,依然比说不休。
经过几次,那小王好似有些懂得,口里咿了一声,便即停刑。
众小中又走出数人,也是走到李白的面前,将周身脱净,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意似等李白自己取食。
李白将手连摆,随意又提起两个一看,生相均与之前那个大同小异,只是背上字迹和穿着的衣饰不同罢了。
这几个小人,胆子略微大些,虽然李白放了手,但他们也不走,只管仰头注视李白的动作。
再看坡下那一个,已醒转,仍伏在原处不动。
李白见再怎么比说,对方也是不懂,微笑着轻叹一声,不想理会他们,转身就要返回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