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拔出来后,那人的身体就沿着墙壁慢慢的滑了下去,仿佛也正在仰着脸,盯着李白,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愤和冤屈之意。
他死得实在太惨,而且死不瞑目。
李白忽然猜出,这人是谁了。他并不是从这人的脸上看出来的,而是从卢九的脸上看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卢九似已老了十岁,整个人都已虚脱。他倚在墙上,仿佛也快要倒下去了。
惨死在刀下的这年轻人,莫非就是他的儿子卢小云?
李白的心也已沉了下去。
铁水瞪着他,冷冷道:“你到江南来,当然也是为了要到宝珠山庄去求亲的?”
李白只好承认。
在这个仙侠时空中,不管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都会坚定的跟着主线剧情走。
铁水道:“卢小云艺出名门,文武双全,当然是你的劲敌。”
李白也不能不承认。
铁水道:“所以,你认为只要杀了他,就没有人能跟你竞争了。”
李白道:“我……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铁水道:“杀人用的是刀,不是眼睛。”
他扬起了手中的刀,厉声道:“这柄刀,是不是你的?”
李白道:“是,但是用这柄刀杀死他的人,并不是我。”
铁水冷笑道:“碧玉七星刀,是你专用的宝刀,怎么会落入别人的手里?”
李白道:“那是我……”
铁水道:“以你一人之力,要杀他当然还没有如此容易,花夜来当然也是帮凶。”
李白道:“但昨天晚上……”
铁水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花夜来在一起的?”
李白垂下了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时已落入了一个恶毒无比的圈套里,这冤枉就算用西湖满湖的水来洗,也是洗刷不清的了。
铁水目光已转向顾道人,沉声道:“酒化为血,确是凶兆。”
顾道人长长叹了口气:“的确是的。”
铁水又道:“现在这里是不是已有个人非死不可?”
顾道人道:“是。”
铁水忽然也长长叹息一声:“这三个月来,江湖中人都说铁水杀人如草,又有谁知道,我的刀从不刺无辜之人。”
他凝视着手里的刀,慢慢的接着道:“这是柄好刀,用这样的刀杀奸狡之徒,倒也是一大快事,看来今日我又要大开杀戒了。”
李白居然好像还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也长叹着道:“用宝刀杀奸徒,确是人生一大快事,只可惜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
铁水反而怔了怔,道:“你还不知道?”
李白摇摇头:“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铁水看看他,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个白痴。
李白道:“前辈现在不如先将这柄刀掷还,等找到了那凶手,晚辈一定再将这柄刀送上,让前辈亲手以此刀斩下他的头颅,为卢公子复仇。”
铁水道:“你是要我将这柄刀给你?”
李白点点头:“正如前辈所说,此刀是晚辈家传之物,本当时刻带在身边的。”
铁水突然仰面大笑:“好,你既然要,就拿去……”刀光一闪,已闪电般劈向李白的肩。
这本来就是柄好刀,使刀的更是绝顶好手,这一刀挥出,但见寒芒闪动,风生刀下,连顾道人都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李白淡然一笑,刀虽快,但他的身法更快。
眨眼间,他已闪开了七刀,但船舱中的地方本不大,他能够闪避的余地也不多,卢九在旁边若是也出手,他只怕已死在刀下。
想不到的是,卢九反而没有出手。他还是倚着墙,痴痴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已完全麻木。
铁水的出手一刀比一刀快,这忽然崛起,已声震江湖的枭雄人物,果然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武功。
少林虽不以刀法见长,但这柄刀在他手中使出来,威力决不在天下任何一位刀法名家之下。
现在他刀法已变,施展的正是刀法中最泼辣、最霸道的“乱披风”。刹那间刀光就已将整个船舱笼罩,李白几乎已退无可退了。
连顾道人和王飞都已被逼出舱外。
李白并不是不想退出去,怎奈无论往哪边退,刀光都已将他的去路封死。他的轻功虽高,在这种地方,又怎能完全旋展得开来。
王飞在舱外看着,忍不住叹道:“我还是不相信,这样一个诚实的少年,会是杀人的凶手。”
顾道人沉吟着,道:“也许他以前都是在装傻,你难道看不出他很会装傻。”
王飞冷冷道:“我只看出,铁水是个残忍好杀的人。”
顾道人道:“哦。”
王飞道:“他要杀李白,好像并不是为了替卢九报仇,而是为了他自己喜欢杀人。”
顾道人叹了口气:“只要他杀的不是无辜……”
王飞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怎知他杀的不是无辜?”
顾道人道:“事实俱在。”
王飞道:“什么事实?那柄刀?”
顾道人道:“嗯。”
王飞道:“你杀了人后,会不会将自己的刀留下?”
顾道人想了想,道:“那柄刀似已被嵌住,也许他走得匆忙,来不及拔出来了。”
王飞沉吟着,道:“你说他该杀?”
顾道人道:“你说不该?”
王飞接着道:“无论如何,等问清了再杀,也不迟。”
顾道人道:“你莫非想救他?”
王飞沉默着,一只手却已伸入腰际的革囊,里面装的正是江南霹雳堂名震天下的火器。
顾道人却位住他的手,沉声道:“这件事关系太大,你我既非当事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王飞还没有开口,突然间“砰”的一声大震,竟然几乎将这艘船撞翻了,他们几人也被震得跌倒。
刀光一起,本就聚在四周看热闹的游船,就越聚越多。
突然间,一艘大船从中冲了出来,船上一个紫衫少年,手点长篙。他看来虽文弱,两臂的力气却不小,长篙只点了几点,这艘船已箭一般冲过去,正撞在画舫的左舷上。
李白闪避的圈子本来已越来越小,手里刚提起张凳子招架,突然刀光一闪,凳子已只剩下一条脚。
铁水跟着又劈出三刀,谁知船身突然一震,他下盘再稳,刀锋也已被震偏。
李白也被震得飞了起来,飞出了刀光,飞出了窗子,扑通一声,跌入湖心。
只见湖面上露出一串水珠,他很快就沉了下去。
船身仍在摇动,铁水怒喝,翻身掠到窗口。
在撞过来的这艘大船上的紫衫少年,对他嫣然一笑,突然扬手,洒出一片寒芒。
铁水挥刀,刀光如墙,震散寒芒。
但这时紫衫少年已掠起,一个“鱼鹰入水”势,也钻入了湖心。湖上涟漪未消,他就已沉了下去,看不见了。
铁水转身冲出,一把揪住顾道人的衣襟,怒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
顾道人道:“想必是跟着李白来的。”
铁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顾道人道:“迟早总会知道的。”
铁水跺了跺脚,恨恨道:“等你知道时,李白只怕已不知在哪里了。”
顾道人淡淡道:“大师若是怕他跑了,就请放心……”
铁水怒道:“我放什么心?”
顾道人道:“李家世居中原,在陆上虽然生龙活虎,但一下了水,只怕就很难再上得来了。”
他微笑着转过头,忽然发现王飞正瞪大了眼睛,有点古怪的盯着自己,便打了个哈哈,故意岔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