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并没有去宝珠山庄,自然也就没有成为朱家的女婿。
自从华华凤突然消失之后,他就像是从原来的那个小世界,又进入了另外一个小世界。
这一切,自然是白狐妲己在暗中操纵。
李白很清楚,但目前无能为力,那就只好跟着主线剧情走,但愿能早日通关,获得白狐妲己的认可,成为她真正的主人。
到那时,他想去什么幻境,想经历什么样的剧情,应该会很容易了吧。
夏诗、林琼菊、杨玉环、华华凤,这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子,究竟是白狐妲己幻化出来的,还是在某个时空中真实存在着?
那些可爱的花儿,如今究竟去了哪儿?
………………
竹叶青盛在绿瓷杯里,看来就像是一大块透明的翡翠。
明月冰盘般高挂在天上,月已圆,人呢?
风四娘脸红红的,似已有了酒意。月光自窗外照进来,她抬起头,望见了明月,心里骤然一惊。
“今天莫非已是十五了?”
七月十五,是她的生日,过了今天,她可就要加一岁。
“三十四!”
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想:一个女人若是活到三十多,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如十一月里的残菊,只有等着凋零。
可是,她自己现在也不知不觉到了三十四岁!
她不敢相信,却又不能相信,岁月为何如此无情?
墙角有面铜镜,她痴痴的望着镜中的人影。镜中的人看来还是那么年轻,甚至笑起来眼角都没有皱纹,谁也不信,这已是三十四岁的女人。
可是,她纵然能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自己。
她扭转身,满满的倒了一杯酒,月光将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她心里忽然想起两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以前,她从来也未感觉到这句诗意境的凄凉。
门外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
以前她最讨厌孩子的哭声,可是现在,她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她多么希望,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
月光照着她的脸,她脸上哪里来的泪光?
最近这几年,她曾经有好几次,想随随便便的找个男人嫁了,可是她不能……她看到大多数男人,都会觉得很恶心。
青春就这样消逝,再过几年,以前她觉得恶心的男人,只怕也不会要她了。
唉,三十四岁的女人!
门外又传来一阵男人的大笑声,这笑声很粗豪,还带着醉意。
“这会是个怎样的男人?”
这男人一定很粗鲁,很丑,满身都是酒臭味。
但现在,这男人若是闯进来,求她嫁给他,她说不定都会答应。一个女人,到了三十四岁,对男人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像二十岁时那么苛刻了?
风四娘在心里问着自己,嘴角不禁露出凄凉的微笑。
夜已渐深,门外各种声音都已消寂。
远处传来零落的更鼓声,听来是那么单调,但人的生命却已在这种单调的更鼓声中,一分分的消逝。
“该睡了。”
风四娘站了起来,刚想去掩起窗子,晚风中突然飘来一阵歌声。这凄凉又悲壮的歌声,听来竟是那么熟悉。
李白!
风四娘记得,每次见到李白时,他嘴里都在低低哼着这相同的曲调,那时他的神情就会变得说不出的萧索。
风四娘心里只觉一阵热意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手一按,人已箭一般窜出窗外,向歌声传来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长街静寂。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滩滩已烧成灰的锡箔纸钱,一阵风吹过,灰烬随风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鬼魂,正在等着攫取。
七月十五,正是群鬼出关的时候。现在鬼门关已开了,天地间难道真的已充满各式各样的鬼魂?
风四娘咬着牙,喃喃道:“李白,你也是个鬼,你出来呀!”
但四下连个鬼影都没有,连歌声都消失了。
风四娘恨恨道:“这人真是个鬼,既不愿见我,为何又要让我听到他的歌声?”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落寞,全身再也提不起劲来,只想回去再喝几杯,一觉睡到明天。或许,到了明天,什么事都改变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许就因为永远有个“明天”。
看到屋子窗内的灯光,她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泛起一种温暖之意,就像已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一个人回到家里,关起门,仿佛可以将所有的痛苦隔绝在门外,这就是“家”最大的意义。
“但这真是我的家么?这只不过是家客栈的屋子而已。”
风四娘长叹了口气,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家,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有个人在曼声长吟:“一出阳关三千里,从此萧郎是路人……风四娘呀风四娘,我想你只怕早已忘了我吧?”
风四娘全身都骤然热了起来,一翻身跳进屋子,大叫道:“你这鬼……你终于还是露面了!”
桌上的酒樽已空了,一个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
他穿着一套蓝布衣裳,却已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的系着根蓝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的插着把刀。
这把刀要比普通的刀短了很多,刀鞘是用黑色的皮革所制,已经非常陈旧,却还是比他那双靴子更新些。
他的脚跷得很高,鞋底上有两个大洞。
风四娘心里狂喜,飞起一脚,踢在他的鞋子上,故意板着脸道:“懒鬼,又懒又脏,谁叫你睡在我床上的?”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上个月才洗澡,这女人居然说我脏……”
风四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但立刻又板起了脸,一把将他头上的枕头甩得远远的,道:“快起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年究竟变得多丑了?”
枕头虽已被甩开,床上的人却已用手盖住了脸。
风四娘道:“你难道真的已不敢见人了么?”
床上的人分开两根手指,指缝间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带着笑道:“好凶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看来除了我之外,再也没人敢娶你……”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一巴掌打了下来。
床上的人身子一缩,整个人突然贴到墙上去了,就像是个纸人似的贴在墙上,偏偏不会掉下来。
他那发亮的眼睛里,仍充满了笑意。他的眉很浓,鼻子很直,还留着很浓的胡子,仿佛可以扎破人的脸。
这人长得的确不算英俊潇洒,但是这双眼睛,这份笑意,却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
风四娘轻轻叹息了一声,摇着头道:“李白,你还是没有变,简直连一点也没有变……你还是不折不扣,活脱脱的一个大混蛋。”
李白笑道:“我一直还以为,你很想嫁给我这个混蛋哩,看来我只怕表错了情。”
风四娘胀红了脸,大声道:“嫁给你?我会嫁给你……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李白长长吐出口气,笑道:“那么我就放心了!”
身子从墙上滑下,扑通坐到床上,他笑着道:“老实说,听到你找我,我本来真有点害怕。我才二十七呢,就算要成亲,也得找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像你这种老太婆呀……”
风四娘跳了起来,大怒道:“我是老太婆?我有多老?你说……”
“呛”的一声,她已自衣袖中拔出了一柄短剑。
一刹那间,她已向李白刺出了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