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谢氏拜见贵妃娘娘,瑾王殿下。”谢霏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萧贵妃慢悠悠靠回去,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指,轻轻顺着狸奴的毛。
谢霏起身,瑾王急忙示意宫人搬了锦凳,萧贵妃看一眼瑾王,软哝的声音拉长:“坐吧。”
谢霏谢过坐下。
“本宫听瑾王说,你的笔墨上十分出挑,那日菊花宴一幅菊花狸奴图,惊艳四座。
所以本宫今日请你来,是想见识谢三姑娘的画技,不知谢三姑娘可赏脸呢?”
萧贵妃轻挑峨眉,眸光在谢霏周身打量。
“民女不敢,民女粗鄙之技,还请贵妃娘娘与瑾王殿下指点。”
谢霏已经答应作画,便不推脱,画好了还有正事要办。
旁边案上早备好了笔墨纸砚,瑾王比手引着谢霏过去。
“谢三姑娘,就画本宫与这狸奴如何?”萧贵妃浅笑说道。
谢霏转身微微躬身:“贵妃仪态,民女笔墨描画不出万一,还是请贵妃换个题目吧。”
给宫中贵人作画,那是个危险职业,画得好了旁人不满意,画得不好本人不满意,总归是得罪人,
“也是,就不为难谢三姑娘了。”萧贵妃垂眸想了一下,“那便画竹吧,四君子里,本宫最喜竹了。”
“是,贵妃娘娘。”谢霏想了想左手执起笔,蘸了浓墨,果断在宣纸上落下,运笔勾勒,竟然先画了嶙峋的奇石,随后才是随风倾斜的墨竹……
“咦……”站在一旁的瑾王有些惊讶,随后抿唇微笑,不由抬眼看谢霏,随后又移回画上。
瑾王的表情都落在萧贵妃的眼里,不由得目光也看向谢霏笔:不知道画出什么值得瑾王赞赏。
又过了一刻钟,就在萧贵妃等得不耐烦时,谢霏画好了。
“妙啊!”瑾王只顾自己欣赏,萧贵妃不得不缓缓起身,仪态万千地踱到案边,垂眸去看画,随后脸上也露出笑意。
谢霏已经由宫女伺候净了手,这时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能有这份巧思,谢三姑娘确是当得瑾王的称赞。”萧贵妃收回目光,看着谢霏道。
“贵妃娘娘谬赞。”谢霏仍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本宫很满意这画,说吧,要些什么赏赐?”萧贵妃坐回榻上,抚着狸奴问谢霏。
“民女不求赏赐,只求贵妃娘娘能让民女见一面庆和公主,从前民女曾受过庆和公主恩惠,知道公主即将远嫁,所以想为公主送行。”
谢霏屈膝施礼说出自己目的。
“原来谢三姑娘是早有谋算啊!”萧贵妃轻笑一声。
谢霏正想解释,萧贵妃接着说道:“没什么不好,想要的凭本事去换,本宫喜欢你这性子。”
“虽然此时见庆和公主有些麻烦,本宫也还是能帮你。”
萧贵妃又卖了个人情,吩咐大宫女带着她的牌子,去请庆和公主。
瑾王这时拿起墨迹干了的画,画上奇石脚下一只狸奴,正是萧贵妃抱着的那只,伸爪欲扑一片裙角,却并不见人。
“这画来日可要拿去给江少师炫耀一番。”瑾王颇为得意忘形,凤目看向谢霏时带了几分缱绻。
可惜谢霏看不出来。
两世她都不知情为何物,除了对孟臣的那份懵懂,她亦认为是前世欠下孟臣的恩情,因此对他怀有不一样的好感。
宫女引着庆和公主进来时,萧贵妃已经回了自己的寝殿,毫不在意谢霏与庆和谈些什么,在她眼里这样的女子如同蝼蚁,翻不起大浪。
瑾王说了一声:“庆和,谢三小姐与你有话说。”便捧着那幅宝贝的画,也避出去。
“庆和公主。”谢霏连忙施礼,李晴已经过来扶住她:“你和我就不必多礼啦。”
李晴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和亲而忧愁,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大殿里这时只有她们二人,宫女们应该是得了贵妃的示意,都出去了,谢霏这才和李晴坐下,拿过那个木匣。
谢霏打开木匣中的琉璃盒子,拿出琉璃球:“公主见识广,这个琉璃球在公主眼里可能并不新鲜,如今我把它送给公主,若是公主远行,便做个念想吧。”
谢霏这回心安理得,毕竟这是她画画换的。
李晴瞪大眼睛仔细看那琉璃球,眼见十分喜欢。
“多谢静雪姐姐,我很喜欢。”李晴今年十五岁,比谢霏还小了一岁。
“公主,此去和亲,你可是愿意的?”谢霏斟酌着低声说道。
李晴收了笑容:“我倒没什么,做父皇的女儿,自然是要听父皇安排,和亲或是赐婚,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再难见到母妃和静雪了。”
李晴说到这里垂头看着琉璃球:“只是母妃舍不得我,一直哭一直找父皇闹,如今父皇都不肯见母妃了,我怕我走后,母妃因为我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谢霏没想到李晴竟然如此通透,根本不是旁人说的脑子不大好,只是毕竟远去和亲故土难回,若是能不去当然最好。
“公主,你想没想过,若是你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就不用去和亲,就可以陪着你母妃,比如……患了离魂症……”
谢霏试探着说道。
李晴抬头睁大眼睛:“我为什么会患离魂症?”
谢霏不由心累,她收回那句说李晴脑子没问题的话。
“静雪姐姐,我明白,可是我不能那样做。”李晴摇头,“在宫中我只能窝在自己宫院里,出门就会被嘲笑,我看见的经常是头上有黑色雾气的人,我不想也变成那个样子。”
“放心,我看了很多话本子,也读了大齐的风物志,如果那个太子头上有黑雾,我还可以躲开它,而且我也有防身的武器。”
李晴抬起袖口给谢霏看,里面竟然绑着一支极小的弩机:“一击必中。”李晴得意地说。
原来这既不是旁人眼中的脑子有病,也不是柔弱的待宰羔羊,只可惜前世得了那怪疾。
“静雪姐姐,到了大齐我们也可以写信,我有专门的传信官,这是我向父王讨的条件。”李晴狡黠地眨眨眼。
谢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又嘱咐了庆和几句带上故土以防水土不服,便送庆和回去,她也向萧贵妃和瑾王辞行。
瑾王一直送谢霏出宫,到宫门时,拿出一块令牌:“这是本王的令牌,无论是有事找本王,或是在巡城司和京兆府,都可以本王之名调动人手。”
瑾王看一眼谢霏还有伤痕的手:“莫再让自己置于险境。”
谢霏一双小鹿样的眼睛顿时迷茫:“为什么给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