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捧着匣子,回到沉雪阁,叮嘱玲珑好好收起来。
玲珑把匣子放进暖阁的柜子里,用铜锁锁好。
沐浴后窝在榻上,谢霏又拿起金锁细看,外面只是简单雕刻的字和云纹,没想到却是祖母留下的东西,父亲为何没有把这个金锁给兄长和姐姐呢?
月娘进来看见谢霏把玩金锁,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这是江渚和谢家的事,她不应该多言。
“姑娘,刘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杜姨娘与那个贼人如何认识勾结的,可还有人参与,看来是不曾查问清楚。”
月娘有些担忧,她并没有告诉谢霏,那人出自军中,只希望这一切皆是偶然。
不过江渚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找到他躲藏的痕迹,可见并非寻常。
“杜姨娘果真是个不露痕迹的狠角色,所以未必轻易就招供,那人亦是。”
谢霏放下金锁,抱紧汤婆子:“这件事先放着,明日去铺子看看,若都安置好了,后日是好日子,铺子便开张。”
“好,姑娘日后要在书院供职,这些事以后教虎儿看着也好,那孩子倒是十分机灵。”
月娘又给谢霏倒了一盏茶,江渚也是畏寒,每到这个节气之后,热茶不离手。
“这倒是,虎儿学认字,一天能认下十几个字,算学记账都学得快,他的心算比用算筹还要快。”
谢霏满意地笑,转头向外看看天色,摸摸手中的汤婆子,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微变。
虎儿在前世,死在正月里那场大雪。
本应转暖的天气,骤然一夜间积雪成灾,大雪连下三日,不曾防备的百姓许多冻死冻伤,流民乞丐尸体都埋在雪中,巡城司和京兆府用了十天时间才清理干净。
虎儿就是冻伤了,他爹娘没在意,忽然发热两天人就没了,朱山给珊瑚送信时,已是虎儿死后三日,珊瑚哭得晕厥过去。
那时谢霏已嫁到陆家,新婚伊始,陆渊亭便以她身子尚未大好,他要读书考功名为由住在书房。
谢霏每日侍奉陆夫人用膳,再服侍陆渊亭去书院,有空闲便学女红身心疲惫,虎儿的事她也只是拿了十两银子,让珊瑚回家看看。
还有多少如虎儿一样的穷苦人家孩子和爹娘,悄无声息地湮没在那场大雪里?
谢霏收回思绪,如果她插手这件事,怎样才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谢霏低头沉思……
此时在岷州府衙,江渚看到的还是谢霏去应试的消息,自然谢霏入宫见萧贵妃也不会漏掉。
“想见庆和公主,用我的鱼符见太子,不是更便利?蠢!”
江渚将写消息的纸条扔在案上,想了想又拿起来看了一遍,唇角挑起一丝笑:“能想法子做喜欢的事情,也不算很蠢。”
“大人,有动静了。”一身黑衣劲装的青年闪进来,背上一柄掌宽的刀黑布裹着,犹如蓄势待发的羽箭。
“好,待进入西岷山山谷,前后合围!”江渚收起那丝笑容,冷漠锋锐如出鞘之剑。
西岷山山谷,总有五百多黑衣人的队伍,护送着三十几辆牛车前行,车轮过处留下深深的车辙。
有人不停低声催促赶车人快些,要赶在天亮之前过岷州境。
十六的月在初冬季节,圆如银盘洒下清冷如霜的月华,一片流云经过挡住圆月,山谷两边的树影摇晃。
黑暗中的树木之间,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前面背刀的身影,果断的一个劈掌手势,瞬间跃起无数道暗影,俯身疾行有如捕食的猎豹扑向谷中。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队伍乱了一阵,随后便展开厮杀,只是袭击的黑衣人明显更加训练有素,毫不在意招数,目的只是杀人,而且尽量不流血。
很快护送的队伍不断有人倒下,不到半个时辰,除了那些蹲在地上的车夫,只有为首的一人被围在中间,大刀压在颈上。
“你们的主人是谁。”举着刀的黑衣人并未蒙面,有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在月下流动寒光,声音如月光一般淡淡。
那被擒的蒙面人知道绝不会活着出去,冷笑一声就向刀口撞去。
大刀快如流光提起,随后“啪”地一声拍在蒙面人背上,蒙面人一声惨叫,骨骼尽碎颓然倒地。
“你不配!”黑衣人收回刀一面用黑布包好,一面沉声吩咐:“换上衣裳蒙上面巾搜出腰牌,半刻钟后出发!”
半刻钟后队伍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寂寂无声。
后面谷口,江渚坐在马上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旁边十七骑着马嗑着瓜子。
“若是顺利,大雪时我们能赶回西京。”,“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江渚看看天上的月,好像没有那么清冷了。
昨夜想了半宿,谢霏醒来时慵懒地抻腰,如瀑的长发洒了满枕,衬着薄绢里衣下若隐若现的冰肌雪肤,长睫颤动几下,双眼半睁半闭。
谢老夫人免了几位姑娘的晨昏定省,总算能安稳地睡到天明,不过这两日要做的事多,也是偷不得懒。
用过朝食后谢霏正要换上男装出门,林嫂子满面带笑走进来:“姑娘,书院招录的柬帖到了。”
林嫂子递上锦盒,里面装着烫金封皮的招录柬,打开后是委任谢霏为京麓书院全科目教授的聘函。
谢霏点头交给珊瑚收了,进去换了一身月白色男装圆领袍,一根白玉簪绾起发髻,将眼角的伤疤用膏子遮好,便准备带着小厮打扮的珊瑚出门。
玲珑委委屈屈站在门边。
“你好好在院子里,小厮……没有你这般丰腴的,今日还有旁的事,下次出门一定带你。”
谢霏哄好了玲珑,这才带着偷笑的珊瑚和忍笑的月娘出了沉雪阁。
笔墨铺子里的货物都到齐了,沈掌柜带着伙计正在摆放,店堂因为宽敞,中间摆放着八张书案,书案旁放着杌子,可以在这里读书。
作画书法有高脚书案,试墨有漆制的和青石的两块试墨台,书籍分门别类留有签引,笔墨纸砚就算最廉价的,也井井有条陈列在构思精巧的货架上。
珊瑚和虎儿惊得合不拢嘴,迎上来的沈掌柜却一脸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