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还没有营业,笔墨书籍不曾卖,买铺子的来了一个又一个!”沈掌柜不胜其烦。
“无妨,左不过是临近铺子东家看着这里修缮得好,来讨便宜的,‘翰墨楼’明日挂匾开张,让他们息了这念想。”
“好!”虎儿拍掌,珊瑚轻轻打了他一下笑了。
让珊瑚拿出五百两银子交给沈掌柜,除了结之前的货物余款,剩下的留在账上做往来流动的银钱,虎儿在一旁默默听着,一笔一笔记在心上。
栖墨见谢霏谈完了事准备离开,才期期艾艾地凑上来:“姑娘,那杜姨娘……”
“杜姨娘已经进了牢房,你倒是不必怕了,以后在这里谨慎些做事,下个月你也有月银,是伙计的三成,以后做得好还会加。”谢霏淡淡说道。
谢霏安排栖墨只负责二楼和烧水泡茶的活计,平日不用和伙计们一起在大堂里迎客,后院单独为她隔出了卧房。
栖墨听了谢霏的话满脸惊喜,连连行礼道谢。
“不过若是再生出背主的心思,我亦不会手下留情,二小姐的事,改日你倒是要同我细细说说。”
谢霏对谢霜的行为还是无法参透,想通过栖墨知道她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露出端倪。
就如杜姨娘,若不是栖墨揭露,谢霏根本无法猜到是她做出那些事。
“是,三小姐。”栖墨这时对谢霏完全唯命是从。
汤饼铺子这边,谢霏没敢下车,有许多人围着指指点点,月娘下去叫了正在忙碌的李娘子上马车。
“谢姑娘,星移小师傅果真不凡,就没见过这么能耐的人,这铺子一天一个样,每日门前站着许多人看新奇。”
李娘子虽然还是一身白孝,却少了憔悴之色,眼里焕发光彩:
“谢姑娘,从前虽然是做汤饼扁食的铺子,可是母亲却教了奴家不少菜肴的做法,还有幼时奴家随亲生的娘,学过一些烹饪的手艺,都还没有忘。”
“我信姐姐。”
谢霏上次吃了那碗扁食,便知道不会看错人,别的不说,论吃食她还是十分有眼光的。
“好,谢姑娘,届时只要再雇些伙计婆子,前堂有掌柜知客,后厨里有奴家,这酒楼便可开张,地角是偏僻些,客人要慢慢积攒。”
李娘子倒是不发愁,或许这么多年跟着养母经营铺子,生意上的起起伏伏,她早已经看惯了。
“没错,李姐姐说得极是。”谢霏又让珊瑚拿出五百两银子,修缮酒楼不比书坊,花费要大得多。
“这些先用着,我不方便在这里露面,若有什么事,笔墨铺子寻我或是让人送信去金乌巷谢府,找谢三姑娘即可。”
谢霏不敢冒险,上一次是孟臣替她认下铺子,若是她再一次出现在这里,与陆渊亭遇见,那她必然会引起陆渊亭怀疑。
李娘子答应,上次的事她在一旁默不作声,已经明白谢姑娘不愿人知道她买下铺子,自然不会声张。
谢霏掀开车帘向外看,星移正站在店铺门前看过来,穿过围观人的缝隙,对上谢霏的目光时,欣喜地粲然一笑。
谢霏心中一滞,随即笑着朝他颔首。
这样心无旁骛地追随信任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袒露自己的欢喜,谢霏已经做不到了。
看着星移,犹如看见年幼时的自己,对江渚不屈不挠地靠近。
“给星移置办两套过冬的衣裳和鞋吧,该给他的工钱不可少了。”
离开的马车上,谢霏对月娘说道,脸上神情有几分寂寥。
谢霏并未回府,让车夫向城西北,过了乌金巷,再向前就是西京有名的巫胡城。
说是城,其实不过外邦人在西京聚居之地,其中尤以胡人和擅长祝由巫傩之人居多,故而被称巫胡城。
谢霏带着几人下车,一路上高鼻深目的胡人肆无忌惮地打量。
谢霏让虎儿去打听,有一位擅长预测的胡姬住在哪里,名字似乎叫做塔琪。
谢霏其实只是听到这样的发音,是陆渊亭后来与陆母闲谈,她在一边伺候时听到的。
据说这位胡姬腊月里便预知有这样一场雪灾,只是无人相信,待到真的发生了,塔琪的名字才被传开。
虎儿腿脚快,很快跑回来说在里面有一个胡姬叫做塔伊,不知道是不是,那人还嘲笑虎儿去寻疯婆子做什么。
谢霏随着虎儿找到那处院子,院子里的一棵柳树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布条,只有一间房敞着门,门里黑漆漆的。
“进来吧,客人。”里面一道有些怪异的老妇声音,让珊瑚缩了缩脖子。
月娘先一步走进去,看清里面情形才点头示意谢霏。
房里没有任何遮挡。
一位满头褐发被一根额带系在脑后的老妇,两只深目塌陷进去,衬得那满是斑点的鼻子高耸,脸上是一道道密集的褶皱,面皮松弛地垂下来。
老妇面前有一张桌案,摆着铜钱木碗铜铃,隔着桌案放着几张蒲团。
“客人是要算姻缘还是寻物破灾?”
老妇只盯着一身男装的谢霏,不看旁人。
谢霏坐在蒲团上。
“我不看姻缘也不寻物,想请神女破灾。”
这些神婆都自称神女,谢霏便这样称呼面前的神婆。
“客人洒铜钱在碗里。”老妇伸出黑黢黢的手,长长满是泥垢的指甲抠起桌案上铜钱,递到谢霏面前。
谢霏接过来随手把铜钱洒在木碗里。
老妇端起碗,长长的指甲一枚枚拨动着,抬头打量谢霏:
“客人果然有大灾,是在明年六月里,不过自有贵人相助,虽凶险却无需破解。”
老妇说到这里还瞄了一眼珊瑚:“倒是这位姑娘,九死一生。”
老妇说着把看不清肤色的手掌伸出来朝上,递到谢霏面前。
珊瑚脸色微变,随后狠狠瞪了老妇一眼,拿出一块碎银扔在老妇掌心。
“神女,我说的灾并非我自己,我听闻神女可以预测天灾,这几日我总是梦见铺天盖地的大雪,到处皆是冻死的尸骸,困扰我不得安眠,想请神女卜上一卜,这个梦可是真的?”
那老妇开口道:“这是另外的事,还要给银子的。”
说罢也不问谢霏,拿起铜铃摇晃念念有词,随后将铜钱抓起洒在木碗里。
老妇仔细看了铜钱神色大变,双目骤然睁开,炯炯瞪着谢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