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侧头看向孟臣,孟臣并未回头,依旧笑着说道:“侥幸而已,不过抢先了陆大人一步。”
陆渊亭笑笑,目光却落在谢霏身上。
“你们三位在谈什么,如此有兴致,居然不畏严寒。”江渚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江渚紫色官袍外,披着黑色绣金的大毛披风,神情疏离地走过来。
江渚目光在谢霏身上掠过,看向另外两人,一个姿容秀逸,一个清风朗月。
“谢侍讲,今日皇长孙说,有一道题目未能听明白,你且随本官来,与本官细细分说一番。”
江渚说罢脚步不停,便向前面走去。
谢霏向孟臣点头致意,便急忙跟上江渚。
江渚听见身后轻巧的脚步声,压住上扬的唇角,放慢步伐等着谢霏跟上来。
“江大人,是什么题目皇长孙不曾听明白?为何不直接同我说,还要江大人转告?”斜飞有些疑惑,追上江渚时赶紧问。
“明日便是新年,你哪日到我府上拜年?”江渚突然转头问,耳根微微泛红。
“拜……拜年?”谢霏不明白怎么会说起这个,但是按照礼节,她确实应该去给江渚拜年,无论是从他们二人的私交还是官位。
“正月初二……”谢霏蹙眉想。
“好,我等你。”江渚说罢便撩袍继续向前行。
“哎……”谢霏想说正月初二她约了姐妹们一起,去谢雯庄子上玩雪的,可是江渚已经走了,她的话也不好收回来。
除夕这日,谢府张灯结彩,下人们忙活着贴春联准备膳食,谢霏给院子里的丫头仆妇发了红包。
又让珊瑚带着红包送到那几家铺子,所有人都有利市。
而且虎儿已经将账目送过来谢霏看了,短短一个多月,状元楼竟然回本了,翰墨楼还差了几十两银子,毕竟奔着薄利多销去的。
谢霏很满意,两位掌柜和凌娘虎儿都有大大的红封,自今日起放假三日,大家都回去安稳过年。
想着凌娘母子孤单,还让珊瑚把她们母子请到府里,不过珊瑚回来说,凌娘不肯来,想和廷儿一起相守,听说除夕这夜逝去亲人也会回来团聚,她怕廷儿的爹找不到她。
谢霏点点头,前世里凌娘从不肯走到人前,这一世已经不同以往,不过她对丈夫的情意却不会改变。
除夕宴设在谢老夫人的寿春堂。
三房的人坐在一处,王氏尤为春风得意,长房出了那样的事,就算谢霜要进东宫,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了贺氏的掌家权。
一场宴席吃得潦草,谢老夫人给孩子们发了红包,便让他们各自回去守岁,她也去陪谢老太爷。
走出寿春堂,姝姐儿有些困了却还努力睁着眼睛要守岁,谢雯带她先去睡一会儿,便回了自己院子。
谢霏也向沉雪阁走,没想到谢霜跟了上来。
“你们先下去。”谢霜命令珊瑚和玲珑,经过东宫嬷嬷的严格训导,谢霜有了几分后宫主子的气势。
珊瑚和玲珑看着谢霏未动,见谢霏点头,才退到后面十几步外,警惕地盯着谢霜。
“三妹妹,你的下人还真是调教得好,对你很是忠心,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谢霜挑眉看着谢霏,仔细打量那张小脸,谢霏也不躲避,静静回视她,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
“二姐姐这话是何意?”
“何意?三妹妹,自从上次你落水回来,就变得不一样了,我猜,你是多了一世的记忆,帮你逆天改命了,对不对?”
谢霜紧紧盯着谢霏的眼睛,她想确认那个答案。
“我的命终究是我自己的,何须更改,艰辛苦痛皆是定数,你却不同,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就算更改,也逃不过灰飞烟灭。”
谢霏不知不觉便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不知是为什么。
谢霜惊异地瞪大眼睛:“你,你难道知道我是……”说到这里紧紧闭上嘴。
谢霏不想再多言,迈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谢霜身上的古怪,总有一天她要扒下那层伪装,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初二这日,谢霏早早起来,吩咐珊瑚去禀告谢雯,她迟一些自行赶去庄子,让谢雯带着姝姐儿和那几个妹妹不必等她。
马车进了古井巷,刚到老宅门口,一身新衣高大俊朗的星移便奔出来,满脸欣喜站在谢霏车前,身后跟着于伯。
“新年大吉,于伯,星移!”谢霏下车笑眯眯拱手拜年,于伯也乐呵呵说着吉祥话。
“外面不能么,还不进来?”江渚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谢霏吓了一跳,本以为他应该自己府里,她是要过去那边给江渚拜年的。
“澜洲兄长新年大吉!”
谢霏今日穿着桃红色配狐毛滚边的袄裙,外面是桃红色搭了狐毛出锋的披风,一团喜气艳若桃李,让出门来迎的江渚只觉得晃眼。
“嗯。”江渚只答应了一声便向内走,谢霏身后的月娘愁得皱起眉。
厅堂里烧着炭炉十分暖和,谢霏脱下披风,坐在案几旁,案几上摆着果子点心和饴糖,都是谢霏爱吃的。
“澜洲兄长,这是我送你的年礼。”
谢霏拿出那个香囊,本来前日在散衙时就要给江渚的,江渚走得快没给成。
江渚强掩住眼中的惊喜,伸手淡然地接过来,两面翻看着没有出声。
谢霏不由后悔,自己的针线就算是再好,江渚前世位极人臣,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这表情就是没瞧上。
“澜洲兄长,要不还是还我吧,下次换个别的送你,我的针线……”谢霏伸手去拿香囊。
江渚拿着香囊避开:“你的针线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江渚挑眉问,“而且,送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
嗅一嗅香囊里清雅恬淡的香气,江渚把香囊挂在了腰带上,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锦囊,从里面取出两只金兔子,递给谢霏。
“为何送我这个?”谢霏看着两只样子可爱的小兔子,很是喜欢,她是属兔的,因为是金子就更喜欢。
“你的压岁钱。”江渚柔声说道。
“压岁钱?”
谢霏抬头看向江渚,一双小鹿样的眼睛,有了一层薄雾,她上一次收到压岁钱,还是在六年前父亲给她的……
“是,以后每年都有……”江渚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