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狼同志,游戏结束了。”待触手尽数消失,司契在陆宜晨面前现出身形。
早在一开始,他就跟上了三名玩家,直到陆宜晨现出端倪。
他看着陆宜晨找借口和其他两人分开,看着他对着恣意挥舞的触手自言自语,看着他神情由志在必得变为狠厉绝望……
而触手的退去像是和司契达成的默契。陆宜晨已经失败,接下来的事,邪神不会介入。
“你太着急了。”司契抬手甩出一道鬼气,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将陆宜晨圈在其中。
陆宜晨眼皮狂跳,连忙后退,但就在他一只脚将要跨出圈时,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将他挡住。
他看向司契的眼神变得凝重。
这人到底是什么实力,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司契淡淡道:“如果你选择和他们一起进山洞,我或许还无法这么快确定你是‘独狼’。说实话,我都为你感到可惜……”
红衣青年的眉眼如同圣徒精心雕刻的神像般无瑕,神情透着一种淡漠与悲悯,让人下意识地放下戒备,选择信服。
陆宜晨定定地看着他,熟悉的声音让他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而那种气质上的熟悉感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和他交易的那位神明。
同样的施舍的语气,同样的充满诱导倾向的话语……
愤怒、绝望、不甘、恐惧,各种情绪被回忆拉扯着冲入脑海,他咬牙切齿,几乎战栗。
“司契……”陆宜晨惨笑着,像是觉得荒谬,“原来你没死,呵呵,你把我们都骗过去了……”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死状蹊跷的尸体、没有脸的背登山包银像、指向性明确的线索……
那么多的不对劲,只要他再谨慎一点,哪怕是一点……
司契没有兴趣品味陆宜晨的后悔,他挑眉道:“你又何尝不是呢?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你会是‘独狼’啊。”
他的手中翻滚着黑色的鬼气,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到底是我太小瞧你了,这次我认栽,动手吧。”
在这种关头,陆宜晨反倒放松了下来,他闭着眼,微微仰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月光洒在他身上,蒙了一层洁白的纱,竟让他显出几分凄怆来。
司契看着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意志的陆宜晨,笑了:“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陆宜晨闻言,睁开了眼,用考量的目光打量着一脸神棍相的红衣青年,问:“谈什么?”
司契保持着和善的微笑,道:“我是个新人,程广和于卫元实力不行,楼雨熙又有‘三色堇’公会罩着,谁都不像是会背上悬赏的人。”
他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着,最终看向陆宜晨,半笑半叹地吐了口气:“你充当‘独狼’进入这个副本,应该不是为了悬赏吧。”
“是的,那又怎么样?”
司契没有理会陆宜晨语气的不善,他自顾自说道:“我很好奇你进这个副本的原因,你要是有什么遗愿,我或许可以试着帮你实现。”
陆宜晨眯了眯眼:“代价是什么?”
“觉悟挺高啊,不错,不错。”司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把你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我想,身处鬼怪阵营的你,肯定知道很多我们作为玩家无法知道的线索吧?”
“你想TE通关?”陆宜晨问。
司契没有隐瞒,老神在在地“嗯呐”了一声,云淡风轻。
陆宜晨沉默着,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司契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
半晌后,陆宜晨叹了口气,他看向司契的眼睛,两人通过眼神确定了对方的答案。
陆宜晨苦笑着说:“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
陆宜晨的父亲,叫作陆舟;而陆文,正是陆宜晨的祖父。
1997年,陆文失踪后,当地部门进山寻找无果。恰逢当年,上头严查扶贫资金去向,由于陆文死无对证,所有资金缺口自然都被推到了他身上。
陆文失踪一事草草结案,盖棺定论,而还在上大学的陆舟也被勒令退学。没有正经公司愿意聘用一个贪污犯的儿子,在那个年代能考上国内顶尖大学的陆舟,最终只能去黑工厂出卖体力换来少得可怜的工资。
最终,陆舟被迫离开城市,回到乡下。但流言并没有因为他的逃避而终止。
直到陆宜晨出生,他们一家依旧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着“贪污犯的子孙”。
“他贪了一个亿呢,那个年代的一个亿哟……”
“不知道逃到哪里享福了,我估摸着他肯定放心不下家里两个小的,会偷偷寄钱回来……”
那时陆宜晨还小,不懂,听到这些流言,便跑回去问父亲:“爷爷拿了那么多钱,为什么我们家还是这么穷呢?”
父亲总会认真地告诉他,他的爷爷陆文多么正直,又多么一心为公,不可能贪污。
他相信父亲的话。但,其他人都不信。
他每次升学,父亲都得一遍遍地拎着礼物,去求那些校长、老师收下他这个“贪污犯的孙子”;
从小到大,所有机会都与他无缘,只因为他爷爷是个“贪污犯”,贪了扶贫的钱……
如是二十年。
终于,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反击。
警察局里,他平静地说:“反正,我一出生就有了案底,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那就让我在死前多背点案子,再结束这糟糕的一生吧。”
“至少,我们这一支的骂名,将终结在我这一代。”
隔着玻璃,陆舟失望地注视着他,问他为什么要伤害他人。
他报以冷笑。
既然奉献者没有得到善报,那他不妨做一只见人就咬的疯狗。
监狱里,他从未过得那样轻松。
打架斗殴,再换来单人禁闭,在黑暗里他才有闲暇梳理自己并不愉快的过往。
越想越是仇恨,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无奈……
无边的寂静中,忽然响起轻柔低沉的男声:
【你想真正地活着吗?】
他不知那是否是幻听,不过哪怕是幻听,对着空气聊天也是一种趣味。
于是,他笑着说:“不想,活着没意思。”
那声音并不放弃,换了说辞:
【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他闻言哈哈大笑,笑得蜷起了身,扯到了斗殴时留下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
他抽搐着,反问:“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浮现出三行惨白的文字,伴随着循循善诱的声音:
【你是否愿意,参与这场神只的赌局?】
【A.愿意】
【B.选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