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怒气消散后,长剑入鞘,重新坐下来,不疾不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曹休来江东竟然是考察我,要举荐我担任扬州牧?曹休这样的人,有这么好心吗?”
周瑜道:“曹休是曹家人,不会这么好心。这一切,都是利益的驱使。”
孙权心中若有所思。
鲁肃解释道:“主公,在下和大都督商量后,认为这是曹操和袁绍要决战了,这是大前提大背景。在这个前提下,曹休才会来考察主公。”
“如果主公执意和曹操对抗,对曹操不满意,曹休不可能举荐,反而会建议曹操加强对我们的防备,乃至于要调兵攻打我们。”
“主公愿意向着曹操,至少不会对曹操动手,曹操会给一定的好处安抚。”
鲁肃缓缓道:“一切都是为了北方的决战。”
孙权捋着短须道:“恰是如此,曹休才故意挑衅,想要试探我的真实态度?”
周瑜说道:“是这个意思。”
孙权心中愈发踏实。
扬州牧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连他的父兄都没有做到这个位置。
实际上,孙权已经掌握了扬州各郡,算是扬州牧。可是,大汉朝虽然名存实亡,可汉室的号召力还在,还有无数的士人心向朝廷,大汉朝的名义还有大作用。
恰是如此,有了朝廷的敕封,孙权就有了正统和名义,才是名副其实。
这是孙权期待的。
孙权笑容愈发的灿烂,继续道:“如果曹休要上表举荐,自然是最好。问题是曹休先挑衅,现在又去见了张昭,如今又去陆家拜访。曹休一直在挑衅我们,难道也看着吗?不闻不问吗?”
鲁肃轻笑道:“主公只需要静观其变,实际上,您不需要担心。”
孙权问道:“什么意思呢?”
周瑜也笑吟吟的看着鲁肃。
他清楚一点,自己深受孙权的倚重,可是他的话不如鲁肃管用。
唯有鲁肃,才是孙权推心置腹的人,才是孙权认可的军师和谋主。恰是如此,很多的话周瑜不合适说,鲁肃最合适的。
鲁肃神色从容,不卑不亢道:“主公和江东大族的关系,本就不是效忠,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主公利用江东大族治理各郡,江东大族也利用主公出仕做官,进一步为自己攫取利益。”
“江东大族的根基在江东,就始终在主公的手中,也就翻不起浪花。任凭曹休去见这些人,也顶多使得这些人有些心神摇曳。”
“等曹休离开,他们还得在主公治下做事,还得为主公效力。退一步说,就算陆逊离开,那也无足轻重,影响不到主公的根本利益。”
“主公的任务,是发展自身。”
鲁肃眼中掠过一道精光,继续道:“主公和曹操还不能撕破脸,更不能开战,因为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打,江东大族也不愿意去碰撞。”
“当务之急是往西攻略荆州,从荆州撕下一块肉。”
“先夺取江夏郡,再鲸吞荆州,独占南方。只要主公坐断南方,有了足够的根基,就能和曹操抗衡。”
“主公实力强,江东大族会乖巧听话,也会服从主公。”
“如果主公的实力弱,迟迟无法发展,等到曹操灭掉袁绍,一统北方后南下,我们内部必然分裂,肯定有诸多人劝说主公投降,认为挡不住曹操大军。”
“这是人心,也是人性。”
鲁肃沉声道:“主公要洞悉这些人的心思,要了然于胸,也不必去理会,只需要团结所有的人,竭尽所能的发展自身。天下大势风起云涌,时不待我,主公当奋起追赶,才能立足于潮流之巅。”
周瑜赞叹道:“子敬说得好。”
孙权脸上也浮现出笑容,赞叹道:“若非子敬提醒,我险些钻牛角尖。归根结底,还是打铁需要自身硬。曹休要去笼络,由他去就是了。只要能换来扬州牧这个名义,一切是值得的。”
鲁肃松了口气,赞叹道:“主公英明!”
孙权继续道:“荆州方面,刘表垂垂老矣,可是他笼络了刘备,用刘备守荆州,也掣肘荆州大族。恰是如此,荆州有分裂,有矛盾,我们加强对荆州的谋划,加强兵力上的扩军,尽快夺取江夏郡。”
周瑜正色道:“请主公放心,柴桑的水寨已经组建好,水军正在操练,会尽快出兵。”
孙权说道:“公瑾尽管去,要钱我给钱,要人我给人。”
周瑜道:“主公英明!”
孙权和周瑜、鲁肃又说了一番话,周瑜和鲁肃才起身告辞。
两人走出将军府后,周瑜叫住了鲁肃,郑重道:“子敬,后方的经营要辛苦你。主公年纪不大,虽然性情沉稳,却容易胡思乱想,还需要你经常提点。我们偏居一隅,想要成事,就必须团结,不能内讧。如果内讧,就要走下坡路。”
鲁肃神色自信,微笑道:“大都督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话锋一转,鲁肃忽然问道:“大都督怎么看曹休?”
周瑜神情变得非常凝重,沉声道:“曹休此人,非比寻常。论武,他有霸王之勇;论谋,他狡诈深沉;论文,据说也是文采飞扬。”
“关键是,他还如此的年轻,简直比曹操都难对付。”
“这是我们的大敌。”
“好在曹休不是曹操的儿子,否则事情很难办。”
周瑜神色从容,开口道:“曹操虽然器重曹休,把曹休当儿子看待。可是,曹操的儿子未必愿意。我听说,曹操的身体不怎么好,一旦曹操身死,或许就有巨变。”
鲁肃点了点头,不再和周瑜交谈,各自去安排。
另一边,曹休和周仓找了一番,终于询问到陆家的住处。两人出了吴县,来到吴县西南十里外,找到陆家人聚居的村落,来到陆逊所在的住宅。
这一处住宅,不恢宏,也不广袤,唯独背山靠水,风景宜人。宅子的后面是一片竹林和青山,宅子前面有小桥流水,还有片开阔的池塘,风景颇好。
曹休走到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不多时,宅子中脚步声传来。
嘎吱!
房门打开,一个身长八尺,身穿天蓝色长袍,衣着朴素,一身书卷气的青年走出来。
青年神色从容,拱手道:“在下陆逊,阁下找谁?”
曹休微笑道:“在下大汉卫将军、冠军侯领司隶校尉曹休,特来拜访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