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吸了吸鼻子。
“今儿革委会的人到俺家抄家,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举报的,来了好几个人呢,把俺家翻的『乱』七八糟,结果翻出俺妈留的字条,俺们才知道俺妈不是跑了,是叫秦振中和王美凤给卖了……”
秦采扔下一个又一个雷。
雷的听惯了各种奇葩事件的刘二『奶』『奶』都觉得脑子嗡嗡的。
“后来俺『奶』给气坏了,才跟俺们说了实话,原来秦振中不是俺爷的亲儿子,是俺前边那个『奶』和别人生的。”
“还有这种事?”
刘二『奶』『奶』就觉得这些事情比听的评书还精彩,比电影情节还曲折:“没想到秦振中是这种人。”
秦采又哭了几声:“俺也没想到啊。”
她一边把篮子盖上,一边对刘二『奶』『奶』道:“俺姐说了,这事也是俺们对不住俺爷,叫俺拿点好吃的给俺爷上个供,到俺爷坟头说说,叫俺爷别气坏了。”
刘二『奶』『奶』拍拍秦采的肩:“啥对不住的啊,你爷当初也没想到秦振中是这种人啊,这事啊,叫我说,你爷现在活着也得气坏了,非得揭穿了秦振中不可,说来说去,秦振中可不是你爷的骨肉,你们才是你爷亲生的呢。”
秦采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来:“还是刘二『奶』『奶』想的周全,俺们到底年纪小,都想差了,等俺回头把您的话跟俺姐说说,俺姐心里也就好受了。”
刘二『奶』『奶』感慨了一句:“你姐啊就是心眼太好了。”
秦采低头:“俺姐心太软了,甭管啥时候,就怕对不住别人,可她想着对不住这个,对不住那个的,却从来没想过别人对不对得住她。”
刘二『奶』『奶』挑了挑眉:“就是这个理儿啊,还是你想的开,好孩子,你先去给你爷上坟,我这就去秦振中家看看,有我在啊,保管叫你姐吃不了亏。”
“那俺先去了啊。”秦采提着篮子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抹眼泪。
刘二『奶』『奶』锁了屋门,拿了个小扫帚扫了扫身上的土,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叹息:“秦振国家的娃也真是可怜啊,先是没了爸,妈又叫那狼心狗肺的给卖了,这一家子可咋过啊。”
她从家里出来,正好碰到几个回来做饭的『妇』女,刘二『奶』『奶』就抓着这几个人好一通的说,一边说一边骂:“咱村咋有这种不要脸的狗东西,真是……俺活了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哪有兄弟才没了就卖弟媳『妇』的?这可是新社会了,可不是吃人的旧社会。”
那几个『妇』女也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还『插』上一句。
“是啊,这忒不是个人了。”
“原来不是亲兄弟啊,俺就说嘛,秦振中和秦振国长的可一丁点都不像呢。”
“要真是亲兄弟,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你们说,秦振中知不知道他不是秦三爷的亲儿子?”
“走,咱们去秦振中家瞧瞧。”
“你不做饭了?”
“先瞅瞅再说。”
于是,好多人结伴就跑到秦振中家门前看热闹。
秦采提着篮子往坟头走去。
她从刘二『奶』『奶』家去坟头,得过好几大片冬小麦地,这会儿,地里可有好多人呢,就是田边的土路上也有一些孩子在挖野菜。
秦采就提着篮子从土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哭。
哭一程骂一程:“爷啊,你睁眼看看吧,你维护的是个什么东西啊,你念着他不易,不忍心揭穿他,可他却不记恩,还恩将仇报,害俺爸,卖俺妈,现在又容不下俺一家,咋就不打个雷把他给劈死啊。”
“小采,你哭啥呢?”
田间地头上好些人听到哭声就忍不住问秦采。
秦采就提着篮子站住:“俺哭俺爷呢,俺爷好心养了秦振中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这么大,结果俺家叫他给坑惨了,俺妈没跑,没跟人私奔,是秦振中和王美凤合起伙来给卖了的。”
“啥?”
有人吓的连锄头都掉到地上了:“你妈是叫你大伯……不,秦振中给卖了的?”
“是啊。”秦采抹着眼泪:“俺们在王美凤的衣柜里找着俺妈的衣裳,还有俺妈的鞋,还有俺爸跟人换的自行车票。”
一听这话,地里好多人都顾不上锄地,拿着锄头就跑:“这可得好好瞅瞅,可别叫小姑娘吃了亏。”
“王美凤可厉害着呢,咱们看看去,别叫王美凤把小桑几个给打了。”
这厢,秦振中家门口,秦雅搂着秦依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绝望。
真的是,凡是围过来看的人心里都不好受。
有那些心软的女人听的直掉金豆子。
好几个女人过来劝秦雅,秦雅就摇头:“俺心里难受,俺等有人给俺们做主。”
秦采这边又走了一段路才一拍脑袋:“坏了,姐不叫俺多说的,俺咋这么多嘴?”
她心里着急,脸上就更显的难过。
又碰着人问她干啥,秦采就低着头抹泪:“俺给俺爷上个坟。”
再问她为啥去,她就一直哭,也不说为什么,更叫人心里着急。
秦采走走停停去了坟头,秦振中家,秦雅终于等到了警察。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到秦振中家门口,看到门前围了这么些人,心里就急了,心说犯罪份子难道还干出啥坏事了?
心里一急,这几位警察走的就更快了。
“这是围着干啥呢?”
村里的人一看警察来了,心里就有些害怕,赶紧闪开路。
有胆子大的就跟警察说了:“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这……你们得替这几个小姑娘做主啊,小姑娘不容易,看哭的有多惨。”
来的有四位警察,其中还有一位女同志。
那位女警察看到门前坐着的秦雅还有秦依,就快步过来问秦雅:“小妹妹,你这是做啥呢?”
秦雅抬头,泪眼蒙蒙的看着女警察:“俺心里难受,在屋里哭怕,怕叫俺姐心里不痛快,俺姐前些日子病重,差点丢了命,俺怕惹她伤心,就和俺妹出来哭一会儿。”
她这么一说,女警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再看秦雅长的白白净净,又那样清秀,心里就有几分好感。
她『摸』『摸』秦雅的头:“你先别哭了,跟姐姐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秦雅还没开口,秦苹就从屋里出来,随后是秦绿扶着秦桑也跟着出来。
秦桑站在房檐下看了一眼,又咳了几声,本来还有点血『色』的一张小脸这么一咳,就显出几分病态来。
她的手指轻颤了几下,秦苹赶紧过去扶住她。
“几位同志,你们进来说话吧。”
秦桑尽最大的力气,想让自己声音大一点,可说出来的话也只能叫人刚刚入耳。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沙沙哑哑的,一听就能听出她身体不是很好。
“那行,屋里说话。”
带头的那位中年男警答应一声,带着另外三个人进了院子。
他们进了院子,还能听到门外村民的声音。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替这几个孩子做主啊。”
“太可怜了,老大最能干还病成这样,剩下这几个小的……唉。”
“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放过坏人啊,可得好好的查查。”
村民的话虽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可也能听出来院里院外的这几个小姑娘都挺不错的,而且家境应该也很困难。
那几个警察再看秦桑姐妹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觉得这几个孩子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