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又怎么样?”钟旻轻笑:“当年我同你还有大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可大夫人偏偏要杀了我。就因为我那时在爹的面前多背了几首诗。你娘还怕被人看到,所以支开了所有的下人,然后推我下水。我岂能坐以待毙,干脆扯了她的衣裙带着她一道落水了。”
钟旻声音幽远:“可你娘不会水,但我会!我游到岸边等她断了气才呼救。可笑你这傻子,竟真的当我曾下过水救你的娘。看着你们都在哭,我当时都快绷不住要笑出来了。”
“你...丧心病狂!”钟晟只觉得茫然,恶声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大哥,你说过的,人活着好才是真的好,下不下地狱等死了再说。”
钟旻将筷子扔进牢内,就像施舍街上的乞丐一样:“大哥趁着死之前好好享受这最后几日。小弟我就不送你最后一程了。”
“你不许走,你给我回来!”
钟旻转身:“哦,还忘了和你说一件事!你第一回给爹送汤时,我在里面下了点毒。然后又想办法让爹知道了里面有毒。”
身后钟晟的骂声余音不绝,撕心裂肺:“钟旻,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吗?你以为我死了右相之位就是你的了?你做梦去吧!我得不到的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哈哈哈...”
万物静谧,唯老鼠吱吱,围到了钟旻带来的饭菜上。
钟晟瞬间衰老了十岁,口中喃喃:“我要见我爹!我要告诉他真相!”
狱中牢头一鞭子甩过去:“吵什么吵!还当自己是钟家大少爷哪!我告诉你,就是今个儿我将你打死了,也没人能拿我怎么样!你反正也活不了几日了!”
就因为活不过,钟旻才将这一切告知他,目的是为了报复自己。
让自己带着不甘离开人间。
钟晟疯了。
钟晟被斩首那日之后,钟山便向皇上请辞右相之职。
皇上颇为惊讶,问其原因。
钟山道:“为了这个位置,臣心神俱疲、家宅不宁。不如退位让贤,也好让臣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李承怀自是不肯:“钟相的事朕早有耳闻。但国不可一日无相,钟相身体康健,还望再操劳几年,不过钟相所言确实有理,世袭引来的是兄弟反目,不如由贤者任之?”
李承怀废除世袭制。
一时间,京城哗然。
梁施施进来时,钟旻正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腿,头窝在腿上,就像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夕阳将一抹残红留在他身上,却忘了给他一缕初生的烈阳。
“夫君。”梁施施蹲下身,轻轻的触碰钟旻的发。
“钟晟死了,可他的话到底在爹的心里埋了怀疑的种子。爹就是把位置给外人,也不会给我的。”
“假惺惺的人对着假惺惺的人假惺惺,不愧是父子啊,哈哈哈啊!钟山,你可小心你身边这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钟旻,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吗?你以为我死了右相之位就是你的了?你做梦去吧!我得不到的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哈哈哈...”
钟晟的话犹如在耳。
一遍遍回响。
乃至,一语成谶。
“夫君,没事的,都会好的。”
钟旻反握住梁施施的手,力道极大,眼睛却是空洞的:“你说,就因为我是戏子之子,所以不配当右相吗?”
明明他努力做了一切,努力得到钟山的认同,到头来,一场空。
梁施施忍着痛:“夫君,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哈哈哈...世界上最无能的就当一个‘好’字!”钟旻仰天大笑:“可笑的是,钟晟居然是最了解我和钟山的人!”
...
段琴吃了几口宋灼喂过来的葡萄:“宋灼,你第三回出错了,叫小爷一声相公听听!”
“何错之有?”宋灼只认认真真剥皮儿。
“你说帮钟旻登上相位。岂料,来了这么一出,皇上废除世袭制了。”
“这不难想。”宋灼脸上古井不波:“钟晟死了,平衡被打破,也就是说皇上还是视右相为威胁。可若右相自己建立一个平衡呢?”
段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右相是故意的!他也料到自己请辞皇上出于愧疚也不会答应的?”
宋灼:“但是他给皇上台阶下,让皇上知道他不再是威胁。”
段琴了然于心:“皇上顺势下台阶,挽留他,继而道世袭的诸多不好,而后与右相商量废除世袭制?”
看似是皇上达成心愿,实则是钟山促成的。
“真聪明!啊,张嘴,再赏你一颗。”宋灼又喂了一颗葡萄,笑容如水纹展开:“这也就是说,虽然钟旻在钟山看来功不可没,可钟山始终防着他,甚至将他视为钟晟一类人。我倒也有些看不懂钟山了,他竟真的宁愿皇上收回右相之位也不愿给钟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