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的很快很急,像滩烂泥倚窗睡了过去。
其华仙君拾起被遗弃在地上的犄角放进袖中,抱起厉无畏小心的安置在床上。
厉无畏忽然睁开眼,眼珠子也不眨,像是被人点了****砸。”
其华仙君身子一凛,一颗心狂跳:“你醒了。”
想了想又道:“爹。”
厉无畏喃喃道:“会叫爹的儿砸?这肯定是梦了。”
“恩,是梦。”
“那这真是我做过的最让人绝望的梦了。梦里我家破人亡,一生种种努力都是个笑话,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剩下的却是这样的面孔。”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角:“你快抓紧时间摸摸看,醒了就摸不着了。”
其华伸手去碰了下厉无畏的角:“很结实。”
厉无畏笑了:“这世上也就你透过本质看表面了。”
其华又补充道:“还很可爱。你很适合这个造型,就像春天里的鹿。”
他一着急,脸就红,生怕自己说的话让厉无畏生气。
“听你这么说,我都不太讨厌这角了。”
厉无畏迷离着眼:“小子,你好像瘦了。”
其华静静的看着他,眼光柔和:“你也是,多吃点。”
厉无畏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攥住其华仙君的袖子,里面是空的:“你的右手哪去了?我怎么没看到?”
其华忙道:“梦里的我没有右手,其实我是有的,梦里都不作数的。”
“哦,这样啊。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你的鴸鸟...”
“没关系的,上古神兽就算断了翅膀,过了几百年,也是能长出来的,你无需自责。”
“其华仙君。”
“恩?”
“你‘恩’起来真好听,在‘恩’一个我听听?”
“恩?”
厉无畏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其华问。
“我也不知道我笑什么,就看到你,听你说话,都想笑。”
其华声音很小,很缓和:“我也是。”
“我的眼睛要睁不开了。”厉无畏道。迷迷糊糊间,额间有浅浅的温润的感觉,还有其华仙君说话时的热气。
“我哪里也不去,陪着你。”
那是一种温暖的安心。
“那我再睁开眼时还想看到你。”刚说罢,厉无畏又摇了摇头:“等过阵子,我忙完了,就去九重天看你。”
其华轻启唇角:“好,我等你。”
“明天的天气会很好。”厉无畏睡着时听到其华这样说。
日上三竿,厉无畏慢慢睁开眼,看着身上的薄被,竟不知自己何时迷迷糊糊间睡在了床上,窗外鸟声轻盈,一切欣欣向荣,若没有低头看到自己的黑色指甲,厉无畏的心情会更加好点。
鴸鸟窝在一边,见厉无畏醒来伸长了脖子看他,又忙偏过脸,傲娇十足。
厉无畏蹲下身,看着鴸鸟,伸出手去顺它的毛:“我梦到你主子了。”
“他说他不怪我弄断了你的翅膀...”
“你能重新长出来的对吗?”
鴸鸟吱了一声。
厉无畏觉得心里轻了很多。
今天是登基的大日子。诏书已经发出去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来。
“我厉无畏何其有幸,招惹了你家主子,得了这么多真心,此生已然无憾。”
鴸鸟只看着他。
“我现在自身难保,青丘你不宜久留。现在就回九重天吧。”
厉无畏俯下身轻轻抱住鴸鸟:“谢谢你,鴸鸟。”
而后,松开手,又是一抱:“这个怀抱是给你家主子的,我抱不到他,就抱抱你,你回去把这个怀抱传给他。”
诏书下发,青丘哗然。
支持者有之,少之又少,但大多都是反对者。更甚者掀起一场“反王运动”。
厉无畏坐在王位上,下面是怒不可言的臣民,身边是想要杀他的长老们。
这一场刺杀实在是明目张胆,让人有些迫不及待。
大长老苍老的声音雄浑有力:“厉无畏,若你能从王位上下来,我等不再为难与你。”
厉无畏觉得这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话,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生响,也将他的话吹到青丘各处:“抱歉了,大长老。我屁股在椅子上生根了,今日要么你斩草除根,要么我春风吹又生。”
大长老也不再犹豫,微微点头,厉无畏就被团团包围住。
这些卫兵,往日同他打成一片,他们爱唤他“畏小爷”,默认他是以后的王。
而今,他真登上王位,要杀他的居然也是他们。
“我,厉无畏!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厉无畏大声说道:“我是怎么被种下花籽的你们都亲眼目睹了,我又是怎么被逼着成为黑狐的,你们心里还是有数!而今,你们觉得控制不了我觉得我是个威胁,便想着杀我?”
他站起身:“我没有错!彼岸花没有错!黑狐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你们妄想得到那些强大的力量,却控制不住索性毁之。现在我已然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那么,我便放下话来,若今日我厉无畏不死,那么我就是天定之王,你们不认也得磕着头认!”
他化了黑狐真身,众人当即悚然,是那种对强大力量的顺服。厉无畏只余七尾,断尾处触目惊心,那是他战斗遗留下没有处理的伤,也是他为了一切奋不顾身的印记。
卫兵们个个立在当地,谁也没上前一步。
“蛇族邵旭愿娶厉无畏为妻!”邵旭飞了过来,手上拿着迎娶书:“若厉无畏哪日破了杀戒,我邵旭一力担之。”
邵旭身上皆是鞭痕,为向蛇姬求得迎娶书,他硬生生的挺过了五百鞭。
青丘现如今士气大损,若蛇族掺进来,倒是一道保障符,但若被蛇族得了厉无畏,便是一个大大的威胁。
长老们心中盘算着,黑狐的力量收不住就毁之,和以前一样。
“你为何要娶我?”厉无畏问。
邵旭知晓厉无畏从未对他产生男女情意,否则厉无畏早就化为女身了,可这般一问,邵旭还是红了脸。
“自然是喜...喜欢你。”他决定豁出去了:“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愿意护你,厉无畏,你可愿意让我护你?”
厉无畏仰天大笑:“护我?凭你?”
邵旭自尊心强,一听厉无畏这般说,当即涨红了脸:“你不让我护,怎知我护不了?”
厉无畏一尾巴甩过去,只甩的邵旭猝不及防,堪堪才躲开,却被第二条狐尾缠住脚,狠摔在地。
“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了,拿什么来护我?”
邵旭未起身,只抬起头看高高在上位居宝座上的厉无畏,他的眼神何其慵懒何其冷漠,就像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邵旭抹了抹嘴角的血,额前的情丝随风舞动:“厉无畏,我最后问一次,你可否愿意放弃这一切随我一道离开这里!”
厉无畏嗤笑一声:“唾手可及的青丘与一只丧家之蛇,你觉得我会选谁?”
风声穿梭在两人之间。
邵旭拔了剑:“今日,你若不走,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带你走。”
厉无畏的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怎么?又要合伙再杀我一回?”
历史似乎再重演。
那日,几大家族的人都在洞里,用着六昧真火烧了厉无畏的一切。那时,邵旭就站在外面,无意中当了帮凶。
而今,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徒有悔恨。
邵旭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剑:“就当我自不量力!我真的是最后一遍问你了,我求求你,和我走好吗?我与你一道离开佘山离开青丘,去哪里你说了定。你不是和我说过,想要游历四海,八方为家吗?”
厉无畏掏了掏耳朵:“哦?我竟说过这话?”
“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你也没资格管我。”
邵旭憋着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反正佘山我也回不去了!今个儿,拼一把,算是死,我也要带你走!!”
他提起剑,还未靠近一步,厉无畏一挥袖,他就被打倒在地,黑雾捆着他,让他狼狈的无法起身。
“啧啧,太弱了!!”厉无畏摇了摇头。
邵旭心里一咯噔,他的自尊心何其强,而嘲笑他的偏偏又是厉无畏。
“弱就弱,我不走,你有种杀了我!”
一条尾巴穿透了邵旭的腹部,邵旭几乎不敢相信。
厉无畏收回尾巴,语气散漫:“抱歉,尾巴滑了一下。”
邵旭噗出一口血,眼睛狠狠的盯着厉无畏:“有本事朝心脏这里滑!”
厉无畏:“念你是佘山的人,我不愿为敌。”说罢,使了术法,邵旭就没了踪影。
风也静了下来,风雨欲来。
注定杀戮才能使青丘太平。
厉无畏朝众狐道:“放马过来吧。”
他的战友、兄弟、很多熟悉的面孔朝他奔了过来,手上拿着全是战场上锋利的剑。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肃穆、庄严,但凡有半丝不舍,都是对彼此的亵渎。
各大长老趁机结界,想要将此处变成另一个能困住黑狐的迷雾岭。
可最终,厉无畏还是坐上了狐王之位。
那一天,血流成河,几大长老皆被囚禁。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谁也不敢吭声。
远方夕阳近黄昏,一切都仿佛结束了,一切又都是全新的开始。
厉无畏在位期间,一刻也没闲着,对青丘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改革。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狐狸只能嫁娶与他尾巴数相同的狐狸。
这便是所谓的门当户对,从另一面来说就是维护血统的纯正性,尤其是贵族的。
而今,新条例第一条便是嫁娶自由,哪怕外族也可以。
此条一出,上下哗然。
这不仅挑战了老祖宗的规矩,也在挑战贵族的利益。
青丘格局越发不稳,但厉无畏排解万难将新政策贯彻到底。
后,又在厉无畏主张下,与佘山重归旧好。
犯了错事的狐狸不用关押,而需去务农给青丘创造经济价值抵押自己的过错。
...
每一条,都无法让青丘众狐信服,众狐以为青丘离灭亡不远了,偏偏几十年过去了,青丘非但没亡,反而在厉无畏的带领下越发的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