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上海滩。
曼妮在附近散了会步。
这几天情报传递突然加速,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发报,收报,再发报。
还是因为未亡人。
情报里未亡人被提及的数量简直触目惊心。
想起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和性感低沉的警告声音,曼妮觉得脚下轻松了许多。
“恩~~~”
还是叫个车吧。
老齐说过,既然自己一直窝在公寓,不社交,就得塑造出自己有钱但不粗俗的形象,免得被人惦记。
“黄包车——”
曼妮上了车,继续在想。
谁说从事抗日工作的女孩子不能谈恋爱?
恩,起码算是暗恋吧?
年后,神秘电台的数量增加到了五台,都是同志们携带各种小部件,零件,一点点在租界拼凑出来的。
虽然电台增多,但关于未亡人的全部情报,还是她单独来发。
她喜欢的早餐店到了,这里的豆浆,很浓,很浓,像是她的思念。
“不用找了。”她心情很好,车夫跑的很快,很稳。
“谢谢小姐。”车夫满是老茧的手颤抖着接过,拿了肩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姐,您真善良。愿您跟电影里《祗国稚子》的女主人公一样,获得一份美好的爱情。”
曼妮惊讶,看向那个很明显不舍得花钱去看电影的车夫。对方只是憨憨笑了笑,拉着车子离开,在她旁边又有一个贵妇人下了车,车夫也来了句,“谢谢您夫人,您就像《祗国稚子》的女主人公一样,优雅美丽。”
那个女人一愣,问了下,车夫来了句,“本周末首映,听说特别凄美,特别美丽,特别有气质。”
女人若有所思的走了,“那倒是可以去看看。”
曼妮坐在早餐摊位上,也听见食客在议论。
听说这部电影,是日本电影的翻拍戏,是一家日本人把控的影视公司,重金打造的一部中国化的电影。女主角好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明星。
并且这部剧不光是日占区,连租界的各大影院都把海报贴了出去。
两天后的周末第一天上映。
“要不要到时候也去看一看?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时间?”
她只是觉得好巧,她最近发的那么多情报,好像说的最多的时间,也是在周六。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计划。”
曼妮虽然负责情报传递,但也只知道时间和规模,具体的细节,都是齐多娣亲自见到了淞沪支队柏队长和新四军来的刘团长,敲定了具体的行动路线,策略,时间,人员。
曼妮遇到的这一幕,今天一整天,在郑开奇大把撒钱和之前各种人脉的沉淀下,全上海这两天,都在讨论这个。
连巡捕跟各地甲,地保,维持会都在聊这件事。几顿饭下去,都又开始往下传。
连那码头上的苦力,都开始传。
渡边大佐在租界定了个包厢,郑开奇如约而至。
两个男人见了面。
一个没有带妹妹绫子,一个没有带夫人白冰。
渡边大佐开口道,“这次搞这么大阵仗,到底想干什么?”
他审视着面前的郑开奇,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那么闲的人。”
他是日本人中唯一知道郑开奇有个人民族情结的。虽然不知道他隶属于哪个组织。
加上他定期从郑开奇那里拿到巨额的钱财,他相信,郑开奇背后,肯定有一个固定的组织在支撑着他。
这种人,怎么会耗费那么多钱去让自己的女人拍电影?
郑开奇笑而不语,转而问道,“我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德川中佐的母亲,好像也姓渡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亲戚关系?”
渡边大佐微微皱眉,“你手伸得有点长啊。”
“不长。”郑开奇淡淡道,“如果不长,绫子小姐,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妹妹呀。”
渡边大佐原地震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在异国他乡遇到跟凌辱而死的妹妹有八成相似的绫子,是天皇赐福,命运的馈赠!
结果!
他拍案而起,“郑开奇,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开奇惊讶道:“大佐如果不乐意,我会亲自跟绫子小姐解释,再把她送回去,不光如此,我还会给她准备一大笔钱,让她可以回到京都,幸福快乐的生活。”
渡边大佐缓缓坐了回去。
郑开奇解释道:“我真心把大佐当朋友。”
渡边大佐冷笑一声,“把我当朋友,在这个节骨眼上搞这一出?”
郑开奇问道:“大佐,你何时遇到的绫子小姐?”
渡边大佐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一段时间在微醺的虹口,见到了楚楚可怜的绫子。那得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我这次如此声势浩大的宣传我老婆,只是为了救几个人。”郑开奇专心倒茶,“我答应过您,不会伤害您的民族族员。
一旦我违背这项承诺,您可以收回所有善意。选择暴露我。”
渡边大佐确实每月定期从租界的三菱银行得到钱。这些钱一方面他是巩固在军队里的基本人际,另一些他转到了国内的账户。
是郑开奇维持了他在宪兵队里岌岌可危的体面。
因为对侵华并不热络,每每有类似的军情会议,他都会暂避。
宪兵司令部里狂野的鹰派也乐于见到他被排斥。
而那本就风雨飘零的家族,也因为定期的扶持而有了些气势,起码不会因为自己的破败而被当地的绅士所欺负到。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堂堂宪兵司令部的大佐,曾经离少将只有一步之遥的他,已经离不开郑开奇。
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再怎么做,不可能背叛天皇陛下。”
“天皇是您的图腾我知道。”郑开奇笑了,“但在中国,早就没有皇帝了。”
“所以你们孱弱了。凶猛的狮子浑身是伤,还不如一匹狼。”
郑开奇点点头,“您说的是。”
他决定告诉渡边大佐其中一条百人路线,途径南郊,西郊,西进入山。
“这些人,都是些普通人。在上海这个普通人活不下去,没法种地,想离开这里,去深山里,种种地,远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