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开奇说了那条线,渡边大佐就没了更深的想法。
这条线绝不是郑开奇为了糊弄他而临时说的,根据描述的这条路线,渡边大佐能清晰看得出这条线路选择的良苦用心。
他不是庸俗之人,上海的大街小巷,周围弄堂,巷道,都在他脑子里。
而这条路线,确实是比较隐秘,比较成功的路线。
“我会派人去的。”他威胁的看着郑开奇。
郑开奇笑了,“周六上午十点,欢迎大佐督导。”
他笃信,渡边肯定会派人去,也肯定不会阻拦。
因为那天确实会有人走这条线。
他的两个近卫,一个是他远房表弟,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跟他利益捆绑在一起不说,齐多娣已经渗透了这二人。
郑开奇丝毫不在意。
渡边大佐问道,“你不会灭口我的人吧?”
郑开奇随便道,“都是些逃避战争的人,十几二十个人,不会对天皇的事业有什么冲击的。你们也不会干涉的,对吧?”
渡边反问,“不是百多人么?”
“开玩笑的,哪那么多人。”郑开奇笑着,心里决定路线继续使用,就是缩减人数。
渡边大佐仔细辨认着郑开奇的表情,心里已经决定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觉得郑开奇能把握住尺度。说道:“其实,我与德川雄男,是有点亲戚的。不过很远,远到了出国,才会觉得是亲戚。”
郑开奇点头道:“我懂的。你们还是个大家族啊。”
渡边大佐摇头,“那倒不是。我俩都不是大家族,能彼此联系起来,还是因为我与德川副课长父亲的政见一样。”
郑开奇点头道,“所以坊间传闻,他与三笠将军的关系紧密,也是真的?”
渡边冷笑一声,“宪兵司令部里,喜欢德川雄男,乐意谈及他的,估计和喜欢我的差不多。
浅川寿和他也只是私交有一点,不然也聊不上话的。
他能一直冷着脸抵抗着他父亲的负面作用,并且还有上升空间,在国内我不清楚,在满洲国我也不清楚,但在上海这里,肯定是三笠将军的原因。”
“是因为这里的将军足够多?”郑开奇问。
他发现,跟渡边大佐摊牌后,对方反而想聊了。
或许是绫子本身是自己的妙手一笔,让他察觉到自己是真想跟他交朋友。
要想找到跟他妹妹这么像的女子,首先得知道他妹妹长什么样。
他妹妹已经受辱死去,并不光彩不说,要想知道妹妹长什么样,就得接触很多人,甚至得到妹妹的照片。
郑开奇的能力,人脉,势力,都让渡边大佐有了全新的认识。
而且绫子是京都人,浓重的口音是改不了的。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知道绫子高冷,偏激,身世可怜,孤独飘零。
最重要的是,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引诱着来到上海,完全不知道有人暗中指引,让她到了虹口,又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混迹几天,碰上了自己。
那羸弱,纯净,乡野淳朴的气息让车里的渡边大佐热泪盈眶。
今天刚听郑开奇谈起此事,他内心羞愧,怨怼,愤怒,埋怨。
后来他想明白,郑开奇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没法勉强一个高冷的日本女人。
那么绫子就没有欺骗他。
他一时间心事全无。
不管郑开奇做了多少,绫子是真心想认这个哥哥,就好。
所以他乐意跟郑开奇多聊一些。
“真就这个电影来说,其实,三笠将军也很喜欢。国内版的两个女演员,都很受欢迎,听说当时三笠将军很喜欢,还请过他们吃饭。”
“三笠将军?”
郑开奇脑子活络了一阵子,还是选择放弃。
一个特务对自己夫人的事业支持,也是需要一个度的。
郑开奇做事喜欢另辟蹊径,观念很开阔,做事喜欢收着做。
这件事情最高就到中佐,渡边大佐都是自己参与的,跟他没关系。
两人喝了会茶,手谈了一局。郑开奇起身告辞,说道,“其实,他不是你的亲妹妹,所以你可以换种方式疼爱她。绫子是个很好的姑娘,告辞。”
渡边没有起身送,脸上晦涩难懂。
既然到了租界,郑开奇又见了杜明和瞪眼龙,趁着这个机会又认识了其余的巡捕警长。
喝酒,聊天。
满大街的乞丐,车夫,行人,摊贩,都在聊。
租界如此,日占区更是如此。
在巡捕长刘芳的努力下,警察出去巡逻都会说跟电影有关的相关话题。
以至于郑开奇花了大把钱把这个电影变成了一个社会性话题。
为此,以去租界搞财政为由的郑开奇被李世群紧急叫回去问了事情的进展。
日本人都开始下场,特工总部不问问,也不是个事儿。
“你哪来那么多钱搞这些事情?”李世群好奇。
那个小女子美就美了,值得郑开奇如此五迷三道的。
“都是朋友给面子,没花多少钱。”
“那明天因为电影而产生的治安维护,你准备怎么办?”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负责治安。”郑开奇得意洋洋。
李世群无语,好久才骂了句,“混蛋。”
气氛很融洽,郑开奇掏出来一大摞子票子。
“几位领导。李主任,来,李部长,秘书长,王先生,老万,张队长,酒哥~~~~~~各位兄弟们,捧场啊,去了多鼓掌啊。”
李世群冷脸问,“就这几张?”
郑开奇嘿嘿一笑,“我以李主任的名义给咱们大楼和大院里所有的兄弟,一人一张票。
而且涵盖了这两天所有时间场次。不耽误工作。
楚涟涟那个房间, 也送了进去,结果被她老人家撕成了碎片。”
李世群很满意。郑开奇这小子,办事很妥帖。
郭达在那冷笑道,“管那老女人干嘛,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从码头上稀里糊涂忙碌了几天的张寒梦说道:“路过几个评弹店,我都听见了歌颂那电影的评弹改调。
万里浪也点头,”几个相声馆里,也都开始现挂了。”
“我打赌郑科长为了白冰,肯定卖屁股了。”
“你好恶心张队长。”档案室聂主任嘿嘿笑了,“郑科长还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郑开奇担心这些口无遮拦的混蛋,会把自己的转移资金的事情聊出来,马上喊着晚上百乐门搓一下。
“去什么百乐门,去大世界吧。那里新来了一些小姑娘。”
王天林板着脸,完全不想跟这些混蛋同流合污。
万里浪已经习惯了这些不着调的人,活做出惊人之举。
这几天下来,白冰既然“受了伤”,郑开奇就让她安心养病,自己在外面边插科打诨,边暗暗指挥。
周末,转眼到了。
那一天并没有任何问题。
在抗日历史上,上海地区对新四军的最大人员支持,也完美落下帷幕。
直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陕北那边都抱着不可思议的口吻称赞这次迁移:
“完全想不到上海的同志,是怎样做到的。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们却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把拖家带口的几千人转移出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