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书房当透明人的宋毅骋终于等到了初七这天,心道再坚持一天,明天就自由了。他不知道的是沈宝正在接待几乎前后脚到达的宋家堡和陆家庄,陆老爷子最终还是来了,不但陆老爷子来了,他还拉来了全体家属,而宋家堡也不差,基本上也是全家出动,这会都在往下卸载嫁妆。
现今的西城门是彻夜不关的,沿着西城门一直到海边,沈宝在两侧搭建了十几个院落,圆木削尖了头,放到火上烧,炭化之后埋入土里更耐用,再一根挨着一根的打到地下,围成一个个的院子,离着城门最近的左右两侧一共八套院落,这就是给八个姨娘家准备的,院内又搭建了数个帐篷,以供其家人临时居住,并且在院子中央还另外给八个姨娘搭建了玻璃花房,到时候宋毅骋就从这里面一个一个的接出来。
芸娘等人正指挥着士兵们往各处贴喜字儿,一溜的红地毯从花房一直延伸到海边的宴会场,红毯上干干净净,谁也不许上去走,两侧隔着不远就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看着,谁敢伸脚上去就是一棍子。
过了这八处院落,再往外就是几处客房,这也是以防万一,好歹能安排人住,再往外就是一溜的戏台棚子了,这是沈宝派人从松江府、苏州府等等几个临近的府城里请来的戏班子,足足有八个之多,也是算一个姨娘一个,甚是公允,毕竟公子说了,要与城中百姓同乐,请他们听戏,这戏班子多了,咿咿呀呀的串音,还不能挨着,测量好了距离后,再左右错开,每个戏台子前面都摆了流水席,就算你什么都不干,坐到这儿,从早上就能吃到晚上,就冲这一点,现在城中基本是没什么人了,就连晚上也都是打了火把照亮,只要有人,戏就不停。
也幸亏宋毅骋是个千户,手下一千多号当兵的,再加上热心的乡亲们帮忙,就这点工程量三天就搞定了,初五的晚上就开了流水席。
沿路再往海边走,过了戏台区就来到了主会场,依然是圆木搭台,帆布蒙起来,有顶有墙还有大门,大门正对着西城门,红毯一直铺到了城门口,这是宋毅骋设计的,跟他那个时代维度一样,只要婚礼进行曲响了,新郎新娘就从主席台正对的大门口带着新娘沿着红毯走过来。红毯两侧摆满了手工的花篮,插满了鲜艳的干花,主席台两侧则是多达数百张的桌子,这就是宴会厅了,不过现在可没人,秀娘带着人正一处处的检查着,地面都铺了一层海沙,整理平整之后,再把地垫钉到地上,满厅都显得干干净净。
主席台上王三正调试着从黑珍珠号上搬下来的音响系统,电线也早早的从船上拉了过来,十米高的大棚中,每根柱子上都挂着电灯,即便是黑夜,也能照的如白昼一样亮堂。幸亏不是夏天,要不然灯一开,会招来大量的蚊虫,还要点上艾蒿驱蚊,但点多了烟大还呛,点少了又没啥用。
今天一早几个新娘子也都入住了进去,在宋毅骋这里没什么大小,她们也都只好按照生辰大小依次排列了,对于谁是姐姐素有争议的宋小睿和王一萌此时也谦让了起来。
“那我们抽长短签好了。”
“好吧。”
两人不算小的小姑娘居然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现今除了宋家堡和扬州陆家刚刚到达之外,其它六家早早的已经入住了,各家的嫁妆都差不多,不管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采买,总之都是齐整了,一件件的打上大红的绸缎,贴上大红纸剪裁的红双喜字,一件件的放到各家姑娘的院子里面。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这个院子就是六六姑娘的,她已经在里面了,你们快进去吧,知道你们要来,她高兴的昨夜一夜都没睡呢。”沈宝指着院门说道,“芸娘,你也去看看六六姑娘。”
这爷孙相认,少不得一番哭天抢地,让芸娘进去也是防止出个什么意外,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王老大刚才也跟他大概齐的说明了,没看到陆老头把种了三十多年的香樟树都砍了来嘛,打家具是来不及了,就把一整根香樟木添到了嫁妆之中,直接整根的运了过来。
那日陆老爷子把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钥匙拿了出来:“世仪,去把,打开你小姑的房门,把里面的物件都抬出来吧。”
“爷爷,里面到底是什么?这么些年您都不许人进去。”
见陆老爷子不说话,陆世仪也不再多问,可等他打开小姑曾经住的小院,惊呆了,这院落中干干净净,一棵杂草都没有,按说自打小姑出走之后,爷爷就封了这处院子,这十几年了从未允许人进去过,这有点不对啊,这么干净。
进入房中之后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里面一如当年,甚至小姑出走时留下的书信还放在原处,整个屋子都像被定格在了那一天。
陆世仪不知道爷爷让他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也没有头绪,只好挨个的打开其它房门,打开厢房之后,看到里面的物件,他终于明白了,这里面都是爷爷给小姑准备的嫁妆,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的家具,一件件的摆放在那里,崭新的就像昨日刚刚打好的。
……
“去把那棵樟树砍了吧,你小姑没用上,现在就给你这表妹用吧。”
……
吩咐完芸娘,在转到宋家堡一行人之中,蒋大山正指挥着众人从船上往下卸货,小叶紫檀的家具每件都很沉重,毕竟实木的,可不是胶粘的那种实木,更不是密度板材。
“大娘子,快请,快请,这边就是小睿姑娘的院子了。”
……
别看宋毅骋手下人上千,可在这种场合能用的却不多,大头兵们站站岗干干体力活倒是不在话下,可这是嫁娶的事儿,他们就不合适了,可宋毅骋院子了里也就芸娘几个有限的女人,还是尤敬忠让他夫人李氏带着众位副千户、百户等人的女眷来帮忙,总算一个姑娘能分到三两个人帮衬着,该说什么话,该坐到哪里,该怎么行礼,自有这些过来人指点着,就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沈宝,快进来喝口茶,这大冬天的看你出的一脑门子的汗。”宋毅骋倚靠在南书房的门框上,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嗑,看到沈宝匆忙而来,赶紧招呼,宋毅骋现在就是大闲人一个,什么也轮不到他,谁也没空搭理他,想找个闲人喝会茶都没有,就连虎子这两天都见不到人影了。
“也罢,公子,那我就忙里偷会儿闲了,一会啊,你还得要见见几家的长辈,毕竟要搞这么大也没提前知会人家,我们也不在理,其它人倒是无妨,主要是陆家和宋家,刚才我看芸娘都跟着哭的不行了,要不是赶紧让尤敬忠叫他夫人进去,那陆老太太怕是得出事。”
“我那可怜的小六六,不过也好,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认了亲,哭一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那倒也是,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
“这事儿你看着安排吧,你说见谁就见谁,我啊,现在就是个提鲜的木偶,一切行动听指挥。”
二人正闲聊着,门房的亲兵来报,有个叫温昰的来访。
“嘿,正无聊呢,来个说话的,走,出去迎一迎。”
“公子,那我去喊虎子来吧,我这事儿还有的忙呢。”
“也好。”
说话间宋毅骋就来到了大门口,几步路的距离,说话就到。
“温公子!”
“宋公子!”
两人互相作揖行礼过后,温昰这才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逢宋公子纳妾,我这说什么也要讨杯酒喝的。”
“温公子,酒我这里管够,可这份子你可不能少了啊,少了我可是要生气的。”宋毅骋故意板起脸来,好似生怕温昰不给上礼呢。
……
宋毅骋带着温昰还有温昰带来的曹掌柜一同返回了南书房,更换了茶盏,重新换了茶。
“宋公子,你还当真是冠绝风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大婚呢!”温昰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纳妾的多了,办的大的也多了去了,就他爷爷那些个门生们就够他见识的了,不过像宋毅骋这样一次纳八个的,还是头一次见,而且其盛况真是空前,不比别人家大婚来的简单。
“我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啊。”
“我是羡慕你,不像我,事事都要小心谨慎,生怕留下小辫子给那些个朝臣抓住。”
“好好的,说什么朝堂,对了,想必这位曹掌柜就是负责联络你我的吧。”
“正是,不过啊,我对你是愈发的喜欢了,我打算留到你这里,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去,我可没那方面的癖好,你最好也不要有。”宋毅骋猛地一下缩到椅子背儿上,双臂还牢牢的交叉到胸前。
“额…”
“啊…”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也没有哪方面的癖好,你最好也不要有。”温昰也是猛地反应过来,双臂同样是牢牢的护住胸前。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呢。今天啊,你们就好好的休息,明日观礼,恐怕到了后日,蒋大山才能腾出空来,到时候曹掌柜你们再详谈。”
“全凭宋公子吩咐。”曹掌柜来就是干这个对接的事情的,听到宋毅骋提他,当即表态。
“温公子,今天怕是请不了你喝酒了,我啊,现今是被保护动物,哪一顿吃什么饭都不归我管。”
“无妨,往后的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回,你啊,好好待着,一切等明日大礼过后再说不迟。”
“也是,那就这样吧,曹掌柜,一会我让虎子带着你先去见见蒋大山,回头你们单聊就好了。”
这时候能谈的也就这些了,正经事儿反正是没时间具体聊,上上下下都忙着娶新媳妇呢,谁也顾不上,也没心思。
“对了宋兄,我这次来,还给你带了些许洋玩意儿,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奥什么东西儿,拿出来瞅瞅。”
说着话只见温昰示意曹掌柜拿出个小瓶子出来,温昰接到手上,说道:“这可是稀罕玩意,西洋来的,冲泡着喝,虽然非常的苦,但细细品之,还有点那么回味,不过最好还是加些白糖和牛奶更好些。”
温昰打开小瓷瓶子,又从桌上拿过一个空的茶盏,往里面稍稍倒了些, 宋毅骋定睛一看:“我去,这就是你说的稀罕玩意?”
“对啊!”
“如果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是不是叫咖啡啊?”
“我去,你还真知道啊!”
“啊,知道,不过你说我还真知道啊,你这是何意啊?”
“嗨,我这也是从一个朋友处得来的,说是能提神醒脑,喝了不瞌睡,我拿去跟爷爷说,不过爷爷喝不惯,他还是喜欢喝茶,不过他跟我打赌,说你肯定知道这个是什么,我还不以为意,没想到你还真知道!”
宋毅骋一听,这可不是闲胡聊,这里面给了他几个提示,第一呢,实际上是温家的一次试探,试试他的深浅,也可能是故意拿这个咖啡来试他,这个东西在大月国极少,基本没人认识,只有那些个澳门的弗朗基人才会喝这个苦不拉几的东西,如果宋毅骋连这个都不认识的话,那么宋毅骋所说的通达海外就纯属无稽之谈了,接下来恐怕迎接他的就是疾风骤雨了。
“温贤弟,这咖啡怎么说呢,也是一个不错的饮品,不过要看怎么冲泡了,没点手艺可不行,既然你有这种好东西,今儿个兄弟我就借花献佛,献丑了。”说着宋毅骋招呼虎子一声,让他去后院厨房取来牛奶、炼乳、动物奶油、白砂糖、印度酥油等等,顺便取来一套炭火小灶以及几样锅碗罐子,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料:53度酱香白酒。
“本咖啡由本公子解说,本公子操作,开干。”宋毅骋话音一落,直接操作,只见他烧水,冲咖啡干净利索一气呵成,牛奶炼乳加白糖也是一通搅合,最后拿来一个带把的咖啡杯,先倒入咖啡,再倒入牛奶混合物,稍微一晃荡,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图形就浮现了。
“温公子,曹掌柜,请品尝。”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