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工匠宋毅骋想到的就是工部,工部管工匠,也不正好,其实不然,简单说大月国的工匠分两种,一种就是轮班匠,这类工匠都是各地征调,轮流干活,这些是由于工部管理,另一种则是叫住坐匠,显然就是本地人,这种就复杂了,不过简单说,这种类住坐匠,有两种籍,一种类是军籍,一种是民籍,所以管辖单位也是不一样的,民籍的归太监管,军籍的归都司卫所系统官。
温昰带着宋毅骋一路上解释着大月国工匠的分类和管理体系,宋毅骋听得津津有味。他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工匠制度如此复杂。
“我带你找的这个人,叫薄珏,是应天巡抚张国维派来的求官的,要是换做以前可能还行,但现在恐怕是不成了。”
宋毅骋有些惊讶,一是这个人名儿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为什么?”
“本来朝廷是会为优秀的工匠授官的,但是 嘉靖年间官员胡世宁上疏,总的意思就是干活是工匠的职分,不应升赏。后来朝廷就颁布了法令,说以技艺勤劳传乞升职世袭者,俱查革,所以现在工匠的地位比不上从前,这也正是皇帝没有拿出张国维的推荐信跟内阁商议的原因,祖宗有成法,不好违背。”
“这不扯淡嘛!”
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区,出了内城,来到外城一处相对贫穷的区域。这里的房屋低矮破旧,街道上尘土飞扬,与内城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温昰指着前方一座简陋的屋子说:“宋兄,我们到了。”
宋毅骋疑惑地看着那座破旧的屋子,心中暗自猜测这位传说中的工匠薄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下车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躯壮伟、面孔方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朴素,但双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凡的气质。
看到温昰,薄珏惊讶地说:“温公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宋毅骋,心中也在猜测这位陌生人的身份。
温昰笑着介绍道:“薄珏,这位是宋毅骋,宋抚台,他对你的手艺很感兴趣,是以我带他来找你看看。”
宋毅骋上下打量了一番薄珏,心中暗自惊讶,他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天才工匠竟然如此朴素低调,而且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感觉。而且年纪不算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他拱手道:“幸会幸会,我对你的手艺神往已久,今日是特地来请教的。”
薄珏谦逊地说:“宋抚台,过奖了,小人只是略懂一二,不足挂齿。”他请两人进屋坐下,开始询问他们的来意。
温昰将宋毅骋的需求和想法告诉了薄珏,并询问他是否有办法解决。薄珏沉思片刻后说:“宋抚台所需的弹簧制作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但我可以试试。”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所需一应材料都要宋抚台自己准备,最好再提供一个场所,我这里…”
宋毅骋跟着薄珏的目光四下看看,环境确实差,“的确,这里不太合适,薄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尽量满足。”
薄珏感激地看着宋毅骋说:“多谢宋抚台,先生二字,当不起,当不起的。”
宋毅骋跟薄珏聊的很是投机,没有别的原因,他说的他能听懂,天文历算、水利城守,则滔滔不绝、娓娓道来、了然目前,这让宋毅骋很是惊讶,他仔细的看着薄珏,身躯壮伟,面孔方正,但是与之谈论世俗之事却唯唯不能答。
这突然让宋毅骋想起了他那个维度的书本上,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你是长洲人?”
“回宋抚台的话,是的。”
宋毅骋拧着眉毛,似乎在确定什么,“我之前听张巡抚说,去年在安庆你给他制造一种望远镜?”
“望远镜?”薄珏似乎在想什么,“哦,我叫它摄光千里镜,长一尺三分,接铜管二寸六分…”
“停、停、停,我知道了。”一说到技术,薄珏就跟开了闸门一样停不下来,宋毅骋赶紧打断他,要不然他能说个天昏地暗。
宋毅骋也终于确信了,这个薄珏,他的确在书上看到过,他最大的成就是独立发明开普勒式望远镜,这一点让宋毅骋更加佩服他的才华和创造力。
他们聊看很久,这也让宋毅骋得知了薄珏的更多情况,张国维推荐他来京城,因为张国维在机械制造这方面的确是有才华,但由于朝中事务繁忙,他的事情被搁置了下来,其实就是朝廷不重视,现在他的路费已经快用尽了,要不是因为鞑子来了,京城戒严,他就回老家去了。
宋毅骋听后心生同情和敬意:“薄先生,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这时,温昰插嘴道:“宋兄,还想什么办法,你要是用的着,先让薄珏跟着你呗,反正你要搞那什么蒸汽机,正是用人之际。”
宋毅骋看看薄珏,“如此也好,只是不知薄先生你?”
“当不得先生二字,宋巡抚抬举了。” 薄珏大概呢听懂了,这宋毅骋是要搞什么蒸汽机,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影响,他有自信,“可是…”
“薄珏,你还犹豫啥?宋兄可是出了名的大户,你放心,月例银子肯定少不了。”温昰在旁敲着边鼓,他是一直记着宋毅骋说的那句话,当今天下什么最重要,人才,所以他也是尽量表现出对人才的尊重来。
“温贤弟说的没错,来我这里,包吃包住,每月2两银子,不,你,5两银子。”
“啊!”
“额?”
一年60两银子,如果不算灰产,这都跟县令的俸禄差不多了,要知道,当前的县令一年也就这么些。甚至据宋毅骋的印象,在他那个维度的历史中,后来的大庆国为了奴役老百姓,想了个办法,叫做33两白银,简单说就是让你一年到头的忙碌,就让你挣33两,但是一年平均的开销大概是三十六两白银,这样的话你每年都会拼了命的干活,可一年到头来还欠3两白银,年复一年的干,越欠越多,让你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东西,他就是为了维护统治,同时变相的供养着朝廷和八旗子弟,在科技没有飞速发展之前,经济基本都差不多,只跟人口有关,所以,按购买力来说,大月国的60两相当于后来大庆国的120两,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真正的高薪,更何况,除了正常薪水,宋毅骋还管吃住行走的。
这就跟宋毅骋那个维度的七八十年代一样,工资可能一个月就十几块钱,但,吃的,喝的,用的,单位事无巨细的都发,那钱你根本用不到,所以那时候的人虽然苦但幸福,到了后来,工资一个月五千一万,但,吃喝行走坐卧,单位没有一个管的,你这些钱,也就是在你手中过一下,你捂不热就都得交出去,没有拖底儿的,所以,其实并不幸福。
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这薄珏可是中国的开普勒,他发明开普勒望远镜的时间前后跟开普勒本人其实差不多。
要说这望远镜呢,第一种呢是伽利略式望远镜,当然,伽利略只是改进者,并不是发明者,第二种呢就是开普勒式望远镜,但是呢,开普勒只是提供了理论,实物不是他造的。
这两种发明呢,伽利略在前,早20年,二者的区别呢,第一就是结构不同,伽利略式望远镜,是一个凸透镜加一个凹透镜,简单说就是老花镜加近视镜。而开普勒呢,是两个凸透镜,也就是两个老花镜。
第二呢,就是从目镜里面看到的成像不同,伽利略式望远镜,看到的是正像,而开普勒望远镜是倒像,景象会反转过来,头朝下,头朝下的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在加个棱镜折射,景象不就又正过来了吗。
所以宋毅骋愿意称呼由两个凸透镜构成的望远镜称作开普勒—薄珏式望远镜,但为什么后来没有这个名称呢,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大月国亡国了啊,大家都在忙着挣那缺少的3两银子呢,科技就没发展了呗,在一个,任谁都知道,当前环境已经有雇佣工的出现了,这叫资本主义萌芽,但后来没信儿了,为啥,被野蛮人掐灭了呗,还能为啥。
宋毅骋思率此处,甚是心痛与可恨,大月国要是没亡国,说不定这望远镜还真就叫开普勒-薄钰式望远镜了呢。
另外宋毅骋那个时代的老师做个过一个统计,一是财政收入,大月国后期是两千万,大庆国前中期是两千四百万。
大月国正常的耕地面积7亿亩上下,而三十年前万历皇帝时期出现了高峰,接近有12亿亩,反观大庆国,前中期也就是六七亿,到了后期鸦片战争年间统计才恢复到12亿亩地。
看似差不多,但有一条,人口可是差着一半呢,而且人口是越来越多的,所以,宋毅骋记得当时的老师,总结了一下,就是地没多,人多了,所以人均更少了,也就说明其实老百姓更穷困了。地没多,税收多了,所以就是,其实税收更重了。简单说就是,大月国,一个老百姓在土地上挣了10块钱,被收走4块钱,这个人还剩下6块钱,但是到了大庆国,人口可是翻倍了啊,地可没多,所以还是这块地,还是能挣10块钱,税收要想增高,那只能是收走5块钱,但现在这块地可是两个人的了,那就是说,一人能剩下两块五。
当时宋毅骋觉着哪里不对,反驳说那大月国的皇族可是侵占了大量的土地的,老师只告诉他一句话,那就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历朝历代,哪个皇族不占地。
总之呢,宋毅骋甚是可惜,不过能让他遇到薄钰,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他怎么着也得保护起来,好好培养,那将来世界的课本上也许就能出现,开普勒薄钰式天文望远镜。当然了这倒是其次,主要是宋毅骋需要这么一个技术员,总工程师,因为后面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就拿他要做的蒸汽机来说,就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最简单的,锅炉耐压罐就不是好生产的,要是蒸汽没压力,那只能当个暖水锅炉。
薄钰最终还是被宋毅骋的银子,啊,不,是诚意,打动了,当下就要收拾东西跟着宋毅骋回去了,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来说,谁能拒绝一块属于自己的科研室呢,而且资金不限量的用,这都是宋毅骋承诺给他的。
刚回到家,宋毅骋就见门厅里面有一个小太监在等候,不用问,这是宫里派来的,就等着宋毅骋回来传话呢。
没别的事儿,让他明天带上林茉晶进宫去给坤仪公主瞧瞧身子,在一个,就是让他等皇帝下了早朝,去西暖阁见驾。
这西暖阁,就是弘德轩,算是崇祯的办公室,这是办公批阅奏折的地方,相对的还有东暖阁,也叫昭仁轩,这是读书看报的地方,是崇祯的书房。所以,在什么地方召见臣子,是有区别的,既然在西暖阁,那自然是要说一些朝政之类的公事儿了,要是再东暖阁,那可能就是闲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叫做养心殿,这是嘉靖年间建造的,以前是明神宗,也就是万历皇帝的寝宫。不过此时并不是作为寝宫,而是被崇祯用作了处理政务的地方,比如召集内阁开小会,若是叫宋毅骋去养心殿,那可能就会是大家一起商量个什么事儿,既然不是,那估摸着就是单独的奏对。
宋毅骋刚到门口送走传召的小太监,这可不能怠慢了,跑路费不能落下了,还有,这态度得尊重,虽然小太监身份低微,但得看是谁得手下人儿,你不见有些人接领导电话还低头哈腰的呢,这叫态度,哕~
就见刘胖子从巷子口走过来,“老爷,夫人他们到天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