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白光光芒的包围之下,蕴含一段段记忆的光球光点消失在白色的光芒里面。
纸镜怀中的那个不断挣扎着的女孩脸上仍然写满不安。
最后在纸镜的安抚下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门口响起脚步,纸镜抬头。
“你……你……”
今川摇晃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扶着脑袋,身周仍然包围着深红的荆棘。
“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你,我是某个更高维度来到你心灵世界的另一个人。”纸镜答道。
“哈哈,又是……幻想出来的新设定吗?”今川不屑地冷笑一声,“先是一个旧都市,然后是产生迷茫的雾气,最后加入恐怖的怪物……那都是现实生活扭曲之后具象化,在内心产生的古怪。”
她指着纸镜,声音越来越尖,也越来越接近嘶吼。
“你!也不例外!”
“设定很扯,却是真的。而且,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吧。”
抱着让怀中的少女躺在床上之后,纸镜转过身。
“从你开始试图阻止我,扮作‘今川学姐’邀请我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确认了我不是你的人格之一。只是,在你混乱不堪的心灵世界里面,有太多种可能,假的也很容易变成真的。而明明已经确信的东西,却很有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变成虚妄的幻想——你已经无法分辨真假,无法辨认真正的善恶。”
纸镜说着,已经走到今川的面前。
今川身周的荆棘没有如之前一般涌上来,她伫立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你要做什么?面对罪孽深重的我,你要审判我吗?”
“审判?我没有那个权力……也不需要做什么。”纸镜平静地答道,“不过如果一定要我给个宣判,我觉得你是没有什么罪过的——你本来也不是什么罪孽深重的人。”
“呵……安慰一个人,就是否定这个人之前一切的罪恶?”今川笑了起来,“你的作风和放任癫狂的疯子有什么区别?你都看到了那么多,结果你竟然说我……没错?”
“就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么多,看过了你心里面的所有不堪,所以......我才要说你没有错。”纸镜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川翔子,你好好想想。至今为止,你‘出卖自己’是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我诱骗学校行为不端的老师,让他企图对我犯下严重的罪行……我还利用这点对他敲诈勒索.......获取学校的资源!这还不够吗?”今川拍掉纸镜的手,疯狂地喊叫道。
听到今川亲口把这些话语说出口,纸镜终于是释然的笑了。
“果然今川还是学生,我还以为什么出卖身体什么的是那种意思……结果这不是根本就没有嘛。”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川对纸镜的态度感到很不理解。
“哎。学校的事情也就那么点儿事情,可是对于正在经历这些事情的学生,他们又往往会无限放大这些事情的意义,压力得自己欲生欲死……”
纸镜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拍了拍今川的肩膀。
“今川,直面这些,一起仔细想想自己都做了什么,你看……”
她掰手指。
“用学生会会长的权利把那几个欺负他人的学生交给教导主任,看着他们狠狠地被训斥甚至处分;做平日工作时偶然找到某个平时尸位素餐的已婚老师和学生出轨,义正辞严的指责对方放弃这段恋情;忽悠其他社团的学生当一段时间学生会免费劳工并且为你提供信息,但实际还是给了对方学园祭上有不错的摊位……”
她看着自己每说一段,对方就沉默一阵。
纸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她忍着自己的笑意,还是继续先假正经的把话说完。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点事情?”
想了半晌,今川张了张嘴。
“那……那个,出卖……”
“你出卖了啥?碰都没碰一下的也能叫出卖啊?”纸镜挑眉,“至于调戏自己人格这件事情……这个年龄了,心里头自己幻想点什么的都很正常,但是……”她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在现实里面,那些好剧本,带着好几个学生在教室里架好摄像机严阵以待钓鱼执法的事情……哎,严格来说也叫出卖色相……但这样也就是玩了玩合理战术,也不叫什么事儿吧?”
这一番台词下来……对气氛的烘托确实是毁灭性的。
但纸镜也知道,对付深陷于许多沉重情感的人来说,给对方情绪一个宣泄点之后,要做的……是给他们的情感“减负”。
在情绪爆发完了之后,只有放下来,心中的执念痴念嗔念没有那么重了,后续更多调理情绪的方案才是可能的。
不过对于这个看上去就是要走到尾声的剧本而言,纸镜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就算今天纸镜这么一番说辞下来,让对方的精神状态转好了些……那下次呢?
下次有些刺激,这大病又复发了怎么办?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从来都不是一天能治好的。
正如所谓成长,不过是在无数微小的绝望之中汇聚而成的积累。
对很多事情看得清楚,看得绝望,不再做不切实际的梦时……能承担更多细小的破事的时候,能在无数细小的,自己对自己的审判之中不再这样崩溃的时候。
他们才说,你成长了。
“呼,我知道,让一个人否认一个人长期以来看的很重的事情本来就不现实,也许我看得很轻的东西,对你而言已经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纸镜看着已经没有说话反驳自己的今川,最终还是没有嘲笑对方。
“说教就到这吧,今川,我有个提议。”
“……说吧。”今川仍然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带我去真正的世界看看。”纸镜说道,“我说了这么多大话,从你的记忆里面看到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从没有亲眼看见过你的世界。”
“你要做什么?”今川没有立即答应。
“我要去找……你以前在笔记上描绘的。”
一页页纸从记忆的半空飞向纸镜手里,它们接成一本缺了许多页的笔记,出现在她手中。
“我不算很清楚那是什么……但我想,那是你很珍贵的事物。”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今川低下头。
“因为我啊,是个写小说……”
纸镜摇了摇头。
“不,充其量是个靠写东西吃饭的写手吧。”她笑着,“但我还是竭尽全力去写我的故事,我也想让故事的结局往我喜欢的方向而去!”
向着面前的今川伸出手。
“‘主角未来还是会遇到许多困难,但至少此刻,她战胜了心魔,继续向前’——什么的?”
没有回答。
纸镜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在白光的包围下,视角再一次切换……
“会长?会长!”
似乎再次和倦意搏斗并且获得胜利,纸镜猛地抬起了头。
睁开眼睛,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正在摇晃着自己。
“真是的……怎么睡着了!再坚持一下,运动会的规划事项就差那么一些了!”
纸镜看着散在桌面上的黑长发,手边握着的万宝路钢笔,和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
还有眼前那个不认识的,穿着校服的红发女孩子。
“来到‘现实’了……学生会长果然是没有染发,那个今川的形象恐怕是借用了这位的发色……不过我要怎么回答对方……我可完全不会这个工作……嗯?”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动作,但是身体仍然自己动了起来。
“不好意思……现在信号枪都检查好了吗?”
今川的声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当然了!不过现在乒乓球那群男生们说胶什么的不行,得给他们换过!”红发的女生气鼓鼓的。
“你去请教一下山田老师这方面的事情,有什么情况再和我说。”
“真麻烦啊!我尽量理解!”红发女生跑出去了。
“今川会长!”距离红发女生跑出去没有间隔,又有一名男生打门进来,“体育馆已经布置完了!您准备去现场看看吗!”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我处理完这一点文件就过来……”
有条不紊地忙碌,将自己投入一项又一项的工作。
纸镜缩在今川的视角里面,日常就如此展开。
忙碌完一个点,另一个地方就又起争执,而一个问题解决,其他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今川顺利巡查完了所有点位,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回到了学生会的教室。
这会剩下她一个人,桌上的文件还有一堆,要解决的事情也还得惦记。
不过……她这会却是放下了所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她拉开了办公桌下方的柜子,找出纸镜在心灵时间之中看见过的小书包,从里面拿起了一本笔记本。
上面画着很早以前画的卡得尼斯,翻页,是自己的自画像,在然后,是她模糊记忆里面,离开家不知道多少年的秃顶父亲。
再接着,是一些后面撕掉又粘贴上来的,越画越潦草的画像。
一个根本没有那么好看的,显然匆忙画出来,做实验的小女孩;一个匆匆忙碌的,长发都拖在地上化作红色荆棘的背影;最后一页,是充满了抽象笔法画下的小人,周围是无数凝视着的,看上去可怖的眼睛。
她注视最后一张图,笑了笑,翻开了新的一页。
“忙完得找时间画新的画了。”
今川疲惫的对着无人的房间笑了笑。
“还有……谢谢,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你。”
【找到全部人格(已完成)】
【找到被撕掉的笔记(已完成)】
【当前任务已完成,主线任务已全部完成】
【您已完成该剧本。可选立即离开剧本,或于游戏时间200s后自动传送。】
纸镜忽然发现自己是再次切出了视角,站在房间里,和那黑长发的今川对面相望。
但对方的视线没有看向她。
似乎……是看不到自己的。
“也算好好道过别了吧........好,该走了。”
纸镜觉得该说的也该说完了,她站到窗台边上,轻轻拨开窗帘。
突然,她中二病突发恶疾,耍着帅丢下一句。
“今川,不必记住也没关系,我不过只是一个路过的界游旅者而已。”
明明没有任何声响,今川感觉到了一阵风,她回头看去。
风吹开窗帘,灿烂的夕阳下,窗外,是准备好了一半的运动会会场。
而窗前,她隐约看到一个短发的女孩向她挥了挥手。
“拜啦。”
接着,她化作白色的光芒,消失在落日余晖之中。
今川愣住,她看着夕阳。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笑着向窗台的方向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