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初重在修炼筋骨肤,只有强大的身体才是未来武道成就的根基。”
独臂老宦靠在枣树下,他的对面坐着柳文川和齐羽。
“当今天下武道的修炼分为四大阶段:一为淬体。顾名思义,打磨出一副好体格,才是武道之根本;
二为聚气。身体打磨好是底子,而武者对战靠的是一口真气,对战之时,一口真气不坠,越战越勇;
三为神意。虽然说的远些,但习武之人气要有形,站如枪锐利,动如虎勇猛,出手快准狠,领会其中形神意,才是武道的真谛;
四为十境之上。武道的巅峰,要有英魂之气,武魄之胆,真神之意;”
老宦讲的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柳文川和齐羽听的亦是心神向往,激动不已。
武帝!对于每个习武的武者来说,都是一种向往,一生追求的梦想。意之所想,身之所至。手掌如刀剑可劈山倒海,锐眼如炬,可决人生死。
然而,武道之路最为艰难的就是武者身体的打磨。
一段淬体分三境:一境开肤,柳文川从六岁起开始跟随老宦修炼,也是他记忆里最苦最累的开始。
第一境,从最初的站桩,到皮开肉绽的对练,经历了四年;第二境锻骨,可以说是断骨的开始,生死的磨砺,他和齐羽共同经历了三年;第三境柳筋,到如今已经三个年头,三境的巅峰就是全身筋韧如柳,为聚气阶段打好基础。
第二阶段聚气分三境,分别是:木髓境,银髓境,金髓境。武者真气无形无影,但又存在于武者的体内,犹如人体的骨髓,为身体源源不断的造血。聚气阶段修炼的就是为身体修炼出如骨髓般的真气,为武者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第三阶段神意同样分三境,分别是:形意境,真意境,神意境。
至于第四阶段,十境之上,太过缥缈,无法言传。
“诚器师兄现在是什么境界?”柳文川一直非常好奇,自从上次跟着诚器去截杀那些官兵,诚器所展现出的强大,让柳文川很神往。
一边正在掌锅做饭的诚器耳朵那叫一个敏锐,身法更是敏捷。如风般的就飘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扬起他那高傲的脑袋,对柳文川居高临下的说:
“大师兄永远是你的大师兄,被誉为村儿内第一武道奇才,年芳二十就已经到了金髓境。”
“嘁!”
旁边的齐羽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起身拿起他的木剑独自离开了。
别看他生活在这道观内,可从柳文川六岁来到这里开始修炼,就从来没看过齐羽的好脸色。甚至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老宦和老道长师父在内,齐羽都是一副欠他钱的表情。
对于齐羽的态度,诚器也不生气。就那么掐着腰站在那儿,感受柳文川羡慕的眼神儿。靠在大树上的老宦又闭上了眼睛,可能是年岁大了,说着话儿的功夫就能睡着。
“诚器师兄,这些年不见你怎么修炼,为什么你的境界这么高?”柳文川仰着脑袋继续追问着。
诚器直接坐在柳文川的旁边,笑嘻嘻的解释道:“嗯...你当然看不到,你在海边忙着干活的时候,我在和村里那几个变态拼命。你在道观听老鼻子讲学的时候,我在树林里和闯入者拼命。我今天的境界,都是拼命拼出来的。不快点破境,不扎实自己,就得没命。”
“诚器!锅!锅!什么东西糊啦!”
正在这时,房间里的老道士突然愤怒的大吼着。
“哎哟,我的锅!”诚器猛然跳起来,一溜烟的飞窜到他的锅旁,可怜了里面上午才抓的野兔。
......
夕阳渐落,黑夜降临,下山的路上。
柳文川脑海中回荡着诚器的话,他已经十六岁了,并不是真的傻傻的没有思想。老道士除了给他和齐羽讲道之外,更多的是教他们这个世界的历史,人文,风土等等。
十几年前,他们所在的齐州有个强大的王朝大齐覆灭了。老道士讲了很多关于大齐的事,从王公贵族到乡土民俗,从军事到经济,从鼎盛...到王朝覆灭。
村里和道观的人都很奇怪,与世隔绝却又了解整个世界的动向。
直到诚器师兄带着他去截杀前来的官兵,他才真正的确定了一件事。整个村里的人应该都是曾经大齐王朝的子民,道观里的齐羽那么傲慢,可能是大齐王朝的皇族身份。
诚器师兄有如今高的成就,都是拼命来的。他手里的枪可不就是当初大齐王朝杨家的黑灵,一门忠烈杨家军,誓死守护大齐。
想到这里,柳文川不禁开始心疼起来诚器师兄。本以为在这村子里活的苦的人就只有自己,现在看来,每个人都要比自己乐观呢,他们都把苦藏在了心里。
回到小村后,柳文川从屋里提着个篮子又走了出去,里面是从于老头那里用草药换来的一沓黄色宣纸。上面规规矩矩的写着些什么。
在一沓纸张下边,是一小壶烧酒和山上采摘的几个野果子。
今天是他的生辰,他的父母死在了大海上,那大海就是他们的坟墓。
每当到了这样那样的节日,柳文川都会如此拎着篮子,也不知道他的父亲会不会喝酒。但想来常年出海的人,都会喝这种村里家酿的小烧,驱寒。
虽然记不得父母的模样,却阻止不了他心中的思念。
来到海边,柳文川并未立即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而是就那么坐在沙滩上愣愣的望着大海。每当他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会偷偷自己来到海边,对着大海将这些事儿说一遍。
似乎想说给他的爹娘听,哪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但说出来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南冥海已经是大陆的最南端,没人知道海的另一头是什么,也从来没人真正见到过海的尽头。
此时,在百里之外的海面上,三艘巨大的楼船缓缓朝着这边行来。而奇异的一幕是,在这三艘大船的前方,居然有六人脚踏海浪,似乎在追赶寻找着什么。
能够将自身练就轻如鸿毛,提气行于海面上,至少要是那形意境的武道宗师。
在江湖上,一名形意境的七境小宗师,在类似于原沧国这种小国,已是可以开宗立派了。然而,这海面上一下就出现了六位形意境的高手,可见这三艘楼船绝对来历非凡。
中间大船的甲板上,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身穿金色长衫,手中握着把折扇,皱着眉看着前方的海面。
“怎么回事?就这么一条小蛇都抓不住?”
不耐烦的声音从年轻公子的口中传出,海上的六个人中紫袍老者飘身来到船上。
“公子,这一缕龙气大概是奔着海岸逃去了。但是肯定不会跑的太远,在海上追逐了这么多天,不屈服您它就只有消散,相信它不会傻到彻底消失的。”
“那就有劳年老了,这么多天在海上晃的我是真快吐了。要不您快点?”
“让公子受罪了!”紫袍老者告罪一声,再度飘身来到海上,带着其余五人直接朝着百里之外的海岸掠去。
皎月升空。
海边的柳文川,将一壶烧酒和野果子摆在沙滩上,又挖了个沙坑,把那些他早就准备好宣纸点燃。家里穷,更没机会去外面小镇买些冥币纸钱回来。就根据老道士教他的,自己用宣纸写写画画,不管顶不顶用,至少是一片心意。
又对着大海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大概也就是在告诉他的父母,自己已经十六岁,长大了。这么多年村里人都很照顾,没饿到也没累着,还有了师父和师兄。让父母放心,想自己了就托个梦。
做完这一切,柳文川站起身熄灭了火,正准备回家时。海水中忽然一道细微的光芒窜出,直接朝着他的眉心激射而来。
柳文川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可那光芒实在太快,嘭的撞入他的眉心。他整个人被冲击力带着飞了起来,脑海中一阵刺痛,噗通摔在沙滩上晕了过去。
大海上,紫袍老者心中震动,追逐的那股气息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难道在这边岸上居然有人收服了那龙气?不详的预感让老者不得不对身边人催促一声,“快!”
如若这龙气真的被人给吸收了,他们这日夜兼程的在海上追了月余,可真没脸回去了。
灵虚山灵虚观内,老道士和独臂老者坐在枣树下喝酒赏月。
忽然,海岸边稍纵即逝的气息被二人同时捕捉到。独臂老者站起身,眯着眼望向夜空下的海岸。
老道士在心中推演一番,眉头紧锁,随即摇头叹息,仰头看着天空心中既有不甘,又透着几分无奈:“这十五年的安逸生活已经够本了,看来玄天剑宗和鬼谷最终还是合作啦。”
“我去摆平就是。”
独臂老者站在枣树下,身上的慵懒一扫而空,如今浑身的气息圆润无华却透着凌厉的杀意。
“带上齐羽。”老道士突然开口说道。
“好!”
少年道士在房间里,呼的一阵轻风吹过,原本正在认真看书的小道士随之消失。与此同时,院子里的独臂老人也失去了身影。
二人刚刚离开,院门口青年道士蹦蹦哒哒的跑了回来。
“师父?”
诚器的目光顺着老道士一起看向了山下的大海。大海上朝着这边奔袭而来的几股气息并未遮掩,所以他也能感受到。
难道这几个气息是故意绕开了自己直奔小村?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杀人时疏忽了,冷汗几乎瞬间在背脊透出。
“师父,我在山那边并未发现他们,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诚器立即低头满脸愧疚。
“傻小子,和你有什么关系。真要从那边来,你还能回来?这都是鬼谷那群臭不要脸的家伙们做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啦。最近不要乱跑了,可能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酒糟鼻子的老道士抬起手拍了拍诚器的肩膀,眼神有些怅然的望向大海的方向。
无需老道士解释什么,诚器早就知道这天会到来,只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快。
再度看向山下,目光不是看向那片海,而是山脚下的小渔村。
“小师弟,媳妇,看来咱们的离别比预期要早了很多啊!”
诚器在心中感慨了一声,至于海边那些可怕的气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
既然与自己无关,他也懒得在去多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莫名其妙被带到了海边,在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穷酸少年。齐羽面露藴怒的神色,也不说话,就是恶狠狠的瞪着身边的独臂老头。
“是想让我杀了他?”
“杀他?”独臂老者直接忽略齐羽透着杀意的眼神,嘴角露出嗤笑,“你觉得你行?”
又是三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独臂老人和小道士的身后。
独臂老宦眼神眺望着大海,对身后道:“瘸子,你先带人回去。”
然后又对另一边的铁棍道:“保护好这小子,一会儿你不用出手。”
最后才对于老头说道:“老于,你见机行事罢。”
铁棍瞥了一眼齐羽,依旧站在原地并未动。小道士怒目瞪着他,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真真的刺痛了他幼小的心灵。
瘸子扛起昏迷的柳文川悄然的溜走,大海岸边仅剩下四个人伫立在沙滩上,眼眸都在盯着那黑漆漆的大海,唯有海浪荡漾的声音,让那个叫齐羽的少年,心头莫名的烦躁。
当瘸子带着柳文川返回小村时,各家各户的门口,一个个身体挺拔眼神不约而同的望向大海。
“都愁啥,没你们事儿,回去睡觉。”
“真没事?”瓮声瓮气的徐姓汉子问道。
赵瘸子点了点头,眼神飘向自己身上扛着的柳文川,快步离去。
徐汉子目送赵瘸子离开,对着大伙喊道:“回家睡觉。”
大海上。
不一会,衣着光鲜的六个老者踏着海浪缓缓而来,紫色与红色的长袍在周身光晕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扎眼。
就在六人出现的霎那,独臂老者一双浑浊的眼眸骤然睁开。
这方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时间仿佛静止了,海浪在这一刻也变成了一潭死水般,波涛尽退,海风尽息,唯有磅礴的气息瞬间笼罩着天地。
这一方天地间,就只剩下这十个人。
大海之上的六名老者心中同时掀起了惊涛巨浪!
漆黑的夜空之下,没了海浪拍打沙滩石壁的声音,没了虫鸣鸟叫声,只剩下那海风徐徐,夹杂着淡淡的咸味儿。
六名老者安静的站在海水上,也不知是这海面的潮湿沁进了他们的衣衫,还是背脊身躯沁出的汗水,让六个人又同时打了个寒颤。
好一会。
身穿紫袍的年老,嘴里蹦出一个不太像名字的名字,“齐十一?”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躯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嘭的倒飞回了海面。
“噗...”
身体剧烈的撞在了海上一道无形的墙壁上,大口的血喷了出来,高傲的紫袍萎靡。
老者这一遭,大半条命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