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狼接着道:“我们恨天宫一千多号人,逃出来的现在只有这里五人,十三狼中的其他人都死了。我是地狼,这位是熊狼,这位是红狼。如果你要报仇,就过来杀我们吧,我们保证不还手。但请放过天君,因为她事先全然不知,事后也重罚了秦枭狼。”
他“呛”地丢下了手中剑,就地坐下,大熊和红狼也一起丢下手中兵器,坐了下来引颈受戮。
“三阳子,你带天禄出去吧。”马车里传来天君平静的声音。
三阳子焦急道:“不妥。文心兰姑娘正在气头上,天君。”
天君的语气变得严肃:“这是命令,马上带天禄下去!”
“是是。”三阳子不敢违拗,推开马车门,慢慢将天禄抱下了马车。“顾桃姑娘,你别急,事情会弄清楚的,不急,不急,啊!”
顾桃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小隐忙跑上前帮着三阳子将天禄放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天禄双目紧闭,脸色蜡白,显得十分虚弱,小隐心急如焚,转身对顾桃抱拳道:“顾桃,文心兰,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彤姨已经非常危险,如不及时施救,小羽见不到她亲娘一定会遗憾终身的!你连小羽也不管吗?”
“你不要说了!”顾桃忽然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不要说了!我爹的仇我一定要报!”
“仇一定要报!”马车里继续传来天君平静的声音。“一个人如果连杀父之仇都不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文心兰,你听好了,刺杀你爹的事,本君事先的确不知道,是秦枭狼私自下的命令,十三狼依令执行。但是,本君是十三狼的上司,他们所做的事,本该由本君担着。十三狼听令!”
地狼、熊狼、红狼和隐狼习惯性地抱拳齐声道:“在!”
天君道:“刺杀文清宴一事,本君难辞其咎。待会心兰姑娘推下马车,谁也不许碰她,放她离开。至于今后,她是否还找你们寻仇,那是她的事,你们不许找她报仇!你们须尽快将天禄送至碧流山庄与小羽见面,途中不得有任何耽误。此令,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道:“十三狼遵命!”
“文心兰,你动手吧!”
小隐心下大急,忽然向顾桃跪了下来,喊道:“文心兰,求你放过我娘!她是我娘呀!求你啦!你爹的仇就由我来承担吧。”
说着,捡起地上的剑便往脖子上抹去。
“隐狼!”众人齐声惊叫。
文心兰泪流满面,猛然抢上一步,挥剑击落了小隐手中剑,“谁要你抵命!”大呼一声“爹——”,抢了一匹马,飞跃而上,一路哭喊着狂奔而去。
地狼和红狼急急上前将马车拉回到安全地带,众人方始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隐望着远去的文心兰,泪水夺眶而出。
天君一直强撑,危机一过,身体一放松便晕了过去。
三阳子急道:“时间耽误不得,快走快走!”
返回碧流山庄的路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用了不到两日的时间顺利抵达。
白不尘听说天君到了,受了重伤,着急要去看他,但被三阳子断然拒绝,说天君和天禄伤势危险,稳定下来前任何人不得相见,尤其是小隐和白不尘,以免病人情绪波动导致病情恶化。
小羽也迫切想要见到天禄,被拒绝后整日念叨“无量天尊,福生无量,慈悲慈悲”。
小隐第一次以儿子的身份拜见白不尘,白不尘紧紧拥住他热泪盈眶道:“好,好,谢谢你娘,养育了这么一个好儿子!爹对不起你娘俩,养了个不肖孽子,从今往后,爹一定从头再来,好好补偿你们。”
听说是白小望假扮小隐重伤了叶琼锳,白不尘又是愤怒又是愧疚,伤心得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小隐搀扶他去外面散步,白不尘哽咽着将他与叶琼锳的故事慢慢讲给小隐听。小隐听后,颇为感动,唏嘘道:“天不从人愿才生出这许多悲剧来。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娘要我把你当作终极大仇人,从小向我灌输仇恨,每天对着你的画像刺杀百遍?”
白不尘长叹一口气,道:“你娘性子倔,有仇必报。唉,都怪你爷爷和我呀,我们伤透了你娘的心,她恨死了我,更恨透了我们所代表的正道门派,所以她才会搞一个恨天宫,把她心中的仇恨投射到了恨天宫的每个角落,每一个人身上。她是让你帮她发泄心中压抑的仇恨呢。”
小隐道:“以前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处处都是仇恨。青青的仇人是唐玄微,结果证明他们是一对父女。这是不是说,我们十三狼所谓的终极大仇人实际上都是我们的至亲?”
白不尘道:“有这可能,当年正道门派中失踪的婴幼儿不少,现在看来都是被你娘抢了过来,培养成了杀手与他们在正道中的亲人为敌。这个计划有点……”
白不尘本想说“恐怖”这个词,临时觉得不妥,却又不知换个什么说话,便打住了话头。小隐接了过去道:“有点过分。若是我真的杀了你,岂非人间悲剧!好在到目前为止,并未酿成悲剧。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其他几位,他们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白不尘道:“是啊是啊,你娘终究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实施最后一步。有机会,我们好好开导开导她。”
小隐问道:“小羽父母亲的事,你知道吗?”
白不尘道:“我知道。当年是我帮金蝉道君出的主意,小羽小时候的奶妈也是我帮着找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庄羽彤最后投奔了恨天宫,做了天禄法王。”
小隐道:“她待我特好,像娘一样,我小时候一直当她是我娘。小羽的命也苦,每日与父亲相处却不能相认,终于相认却是永诀,痛哉!”
白不尘黯然道:“但愿庄羽彤能平安!”
次日,三阳子出来请小隐去见天禄,并吩咐只能待一刻钟。小隐见他神情严峻,便知天禄情况不妙,走进天禄的房间,见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全无昔日的神采。
小隐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叫了声“彤姨”,鼻子一酸,泪如泉涌。彤姨慢慢侧过脸来,勉力挤出一丝微笑,张口想要说话,却咳嗽了起来,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咕咕有声。
小隐忙道:“彤姨,你别说话,你好好躺着。”
过了一会,彤姨缓了过来,捏了捏小隐的手,道:“小隐,彤姨要……走了……见金蝉……你……帮彤姨照……照顾好……小……小羽……”
小隐捧着彤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失声痛哭:“彤姨,你别说话,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小羽,我会的,你放心!你休息,好好休息。”
彤姨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小隐乖……最乖……叫小羽来。”
小隐站起身来,道:“我马上去,马上叫小羽过来!”
小羽进去后不久,房间里便传出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娘——娘——”
小隐和三阳子同时冲了进去,三阳子确认彤姨已经离世,小隐扑到床边嚎啕大哭。
彤姨的离世给了小羽极大的打击,也让小隐伤心欲绝。两人守在灵堂内以泪洗面,抱头痛哭。三日后,小羽坚持要将彤姨火化,并把她的骨灰带回天宁观与金蝉道君安葬在一起。
白不尘的身体渐有好转,身体已无大碍,但中毒太深,毒素侵害了气机,功力恢复遥遥无期。天君的伤势传来了好消息,她已度过危险期!
小隐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天君的房间。三阳子吩咐他暂时不要提起白不尘的事,也不要告诉她天禄离世的消息,以免带给她过大的刺激。
天君躺在床上,已脱去了伪装,头发微乱,脸色苍白,她有着细长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眉心一点美人痣,一双淡静的大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这是小隐第一次看见天君的真容,白不尘没有说错,她的容貌不输任何美人。
他立刻想到了紫衣仙子,原来天君就是紫衣仙子,紫衣仙子是我娘。
天君听见小隐进房,转过脸来,晶亮的眸子闪着晨曦露珠般的亮光,眼神如柔美的月光罩住了小隐,淡然一笑,轻声道:“你来了。”
小隐还没走到床前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跨出两步跪倒在床前,哽咽着叫了声“娘”。
天君伸手轻摸他的头发,道:“你……都知道了?”
小隐捧住她的手不住地喊:“娘……娘……我好想你,娘……”
天君微笑道:“好孩子,你长大了。不要怪娘狠心,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娘心里也一直在盼望这一天,你是好孩子,你理解娘的,是吗?”
小隐抽泣道:“娘,小隐长大了,以后你别辛苦了,小隐要孝顺你,让小隐保护你。我们和爹一起远走高飞,离开是非之地,好好过日子。”
天君注视着他道:“爹?白不尘也知道了?”
小隐点点头。“他一直悔恨交加,很痛苦,很内疚,所以才会养出白小望那样的恶徒来。他希望获得你的原谅,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开开心心过好日子。娘,你能原谅他吗?”
天君的脸色一沉,道:“你……是他叫你来这么说的?”
小隐忙不迭摇头道:“不是……我别无所求,只想和爹娘一起过日子,后半辈子让小隐好好孝顺你们。”
天君道:“白不尘那个没良心的混蛋,我们不理他!我们娘俩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你放心,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以后你讨个好媳妇,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隐道:“可是……要是爹一起……不是更好吗?”
天君不悦道:“不许再提白不尘!他是世上最没良心最可恨的大混蛋!娘迟早要杀了他!”
小隐道:“娘……”
天君转过脸去,不再理会小隐。
小隐叹了一口气,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