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小隐已经纵马奔驰在返回金龙寺的路上。
阳光灿烂,天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丹桂的馨香,漫山红叶,层林尽染,令人赏心悦目。
小隐的心情无比激动,座下马似乎也理解他,跑得异常欢快。
白小望终于肯告诉他千年何首乌的藏匿之地。顾桃有救了!
这一趟天一之行,成果满满。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与白小望兄弟相见异常亲切温馨,彰显手足情深。虽然白小望受小时候苦难经历的影响,性格偏执,品行不端,干过不少坏事,但他再坏也是自己的弟弟,唯一的弟弟,或许随着年龄的长大,今后慢慢感化他,改变他,他会成长的。
令他开心的是他成功地帮了弟弟一个大忙,帮他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孙宣,摆脱了他的控制。弟弟的脑子确实好使,一看见他便想出了对付孙宣的好主意。
首先让他隐匿在家,然后传他弑天陀罗剑法,比武那天,两人换上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他事先躲进了厕所,等白小望进来,拿了他的白虹剑出去与孙宣决战。
等两人打到屋顶上,一脚将孙宣踹下,白小望接过他的剑,一跃而下,而他则立刻躲起来换了衣服,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上两人的身上,悄然离开,骑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急速下山。
白小望跳下屋顶前告诉他,千年何首乌的藏匿地点写在一张纸条上,早已塞进他衣服的袋子里。
他掏出来一看,不觉又气又好笑。
千年何首乌就在妙音住的房间里,垫在马桶底下。
故白小望最后写道,亵渎圣物,有罪。不知者,不罪。
白小望不识宝物,以为是一块黑不溜秋的木头,可你放哪不好,偏偏拿去垫马桶,真是暴殄天物,岂有此理!
不过垫马桶总比丢弃了找不着好!
与孙宣一战,令他颇有感慨。
习练元胜道君的弑天陀罗剑,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却让他茅塞顿开,大有顿悟之感。
他自然而然地将天狼剑、天狼十三法和弑天陀罗剑融合在了一起,随心所欲,自如挥洒,十分畅快。
当日在贺州城外,孙宣曾与白不尘有过一段比拼。
他见识过孙宣的残阳神功,犹如火山汤海,巨石飞腾,势不可挡,端的厉害。
残阳剑法想来也必神威惊人。
幸运的是,孙宣托大,剑不出鞘,谦让十招。
这给了小隐最佳的机会。
所以,小隐从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不让他拔剑,更不让他有机会施展残阳功,弑天陀罗剑的剑理帮了他大忙。
二气同元,身剑合一。
周身无处不是剑,万剑归宗,随心所欲,天地纵横。
剑如疾风暴雨,从各种方位、各个角度一波又一波攻向孙宣,连绵不断,无休无止,一气攻出六百剑。
孙宣只有闪躲,后退,每次欲拔剑必中招。
所以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找到机会拔剑出鞘,更不用说运气发功使用残阳功御敌了。
击败孙宣并没有令小隐特别高兴,真正令他高兴的是他帮到了弟弟,增进了兄弟之间的情义,至于做了什么事,怎么做的,并不太重要。
不日,小隐赶回金龙寺。
安和师太立刻拿着纸条直奔藏经阁原来安排妙音的房子。
果不其然,在马桶底下找到了一块黑不溜秋的“木头,安和师太闻了闻,细细端详,随即开怀大笑:“就是它!就是它!”
小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安和师太亲自处理,亲自依方煎药,当晚,顾桃便喝下了用千年何首乌配置的汤药。
安和师太不擅炼丹,所以只能提供汤药。
千年何首乌确实神奇。三天后,伤势有了显着好转。
七天后,原有的症状渐渐消失。
又七天,身体机能基本恢复正常。
为了治疗顾桃,安和师太日夜守护,每日发功,耗费了大量功力,人消瘦憔悴了不少。小隐心里过意不去,买了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交给她,但她拒不接受,说治病救人亦是修行,让他不必介怀。
一个月后,顾桃已能下地行走,并开始修习元胜道君传下的“回生功”,强健身体,恢复武功。
按照安和师太的预计和安排,顾桃身体完全康复至少还要三个月,半年后,可基本恢复武功。
师太要求她在寺内至少再修养半年方可考虑离开。
小隐便也安下心来陪顾桃,闲时专心修炼内功、剑法。
半个月后,乌丽差人送来一封信,说千年何首乌已经找到一支,唐玄微已赶回灵山炼丹,一个月后丹药可成,他会送至黎阳,请他抽时间去一趟。
另外,文心武已获释返回西阳,但是昌平公主于两月前自缢身亡,骨灰由文心武带回。
看见这封信,小隐又喜又愁,喜的是找到了又一支千年何首乌,待唐玄微炼出新的还生丹,对顾桃的伤情恢复大有好处,愁的是该如何把文心武的消息告诉顾桃。
昌平公主离世,对文心武的打击一定很大,虽然获释,状态肯定不好。
犹豫半日,终是决定如实相告,否则日后恐将后悔。
顾桃得知这一消息,激动无比,立刻嚷着要回西阳见哥哥。
她担心文心武受不了失去昌平公主的打击。
顾桃态度坚决,小隐拗不过她,只得去找安和师太商议。
安和师太也知道拦不住顾桃,以制药的名义勉强提出让顾桃再等三天的要求。
她将元胜三生丹的配方及炼丹法门誊写了一份,让小隐转交给唐玄微以炼制三生丹。
三天后,小隐雇了一辆马车陪顾桃一起回西阳见她哥哥。
路上不紧不慢走了十天抵达西阳王府。
管家米仲听说郡主回府,急急带着两个侍女出来迎接。
顾桃即刻要见哥哥,米管家叹口气道:“王爷自从回府,整日在房里对着昌平公主的画像饮酒说话,日日烂醉如泥,这回肯定又醉倒在画像前不省人事了。”
众人一起来到文心武住的房间,果见他侧卧在昌平公主的画像前呼呼大睡,房里酒气冲天,到处都是酒坛子。
文心武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不修边幅,顾桃心疼的眼泪直流,当即吩咐米管家和侍女将他抬进卧室置于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流泪。
顾桃潸然道:“我哥哥以前酷爱整洁,最注重穿着打扮,你瞧瞧他现在憔悴成什么样子啦。幸亏我赶回来,唉。”
小隐安慰道:“爱人离世,伤心是自然的,过段时间慢慢会好些的。你也别太难过了,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次日,小隐起床后便去看文心武,只见兄妹俩在一起抱头痛哭,文心武不住地哭喊:“哥没用,哥真没用!妹妹呀,这个家以后要靠你啦!哥心已死,文家指望你啦!”
顾桃泣道:“哥,你别这样!你是未来的西阳王,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文家军还等着你去指挥呢!你还要上阵杀敌,你要振作起来!”
兄妹俩互相哭诉,小隐觉得不便打扰,默默退了回去。
顾桃让人收拾了房间,不让文心武喝酒,日日陪着他流泪,听他倾诉心中悲苦,如此一连七天,文心武才从痛苦的深渊中有所恢复。
这一日,顾桃与文心武一起出去祭拜了爹娘,回来后,三人在膳堂坐下来饮酒聊天。
顾桃讲起了刺杀西戎王受伤被救的经历,把小隐好好夸了一通。
但文心武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并不感兴趣。
小隐则简要地讲述了顾桃追寻白眉阴煞,苦守六夜将自己从昏死中唤醒的感人经历。
文心武当即举杯敬二人道:“你们两人互有救命之恩,堪称生死之交,金兰之好,为友情干杯。”
干完杯中酒,文心武继续对小隐道:“所谓英雄出少年,你有一身好本事,应该从军报国,保家卫国才是真英雄!”
小隐道:“若国家需要,小隐自当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文心武随后问起了小隐的家世,这是小隐最忌讳的问题,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顾桃抢过去答道:“小隐他爹白不尘是天一门掌门,天一盟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他娘叶琼锳排名天下第三。 ”
文心武大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朝廷从来没排过谁谁武功第一呀,跑江湖的把式,你还真信呢!我是永兴武状元,算不算得天下第一啊?哈哈哈。”
原来文心武久处边关,身在军营,对武林之事一窍不通,根本就不知道有白不尘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还道是江湖卖艺的。
顾桃不悦道:“哥,你不懂少乱说,人家的武功真的很厉害的,不是……”
文心武打断她道:“厉害?你让他上阵杀敌试试?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江湖草莽了,哥哥我没有兴趣。妹妹呀,且听我说。”
顾桃道:“哥,你说。”
文心武道:“我们文家四代为将, 三代镇守边关,对朝廷忠心耿耿,爹爹戎马一生,终于为我们文家博得西阳郡王的封号,从此我们文家也算是世家望族啦,哥哥我承袭王位,接过文家军的棒子,原也顺风顺水,岂料出了昌平公主和亲这么一档子事,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涯,也击溃了我的心,
唉,文家可能要毁在我手里呀,哥没用,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顾桃道:“哥,你别悲观。只要你振作起来,依旧能驰骋疆场,威风八面!”
文心武黯然道:“哪有那么简单!哥凭什么?文家军已经被别人接管,哥现在只剩一个西阳郡王的空名头,赋闲在家,无所作为,将来能不能保住封号,哥担心啊。”
顾桃道:“哥,你想多了吧。信王迟早要用你的,燕云山只是暂时代管而已呀。”
文心武摇头惨然道:“这个你就不知道啦,部队一旦接管,岂有让出之理。你瞧,我回家来快一个月了,信王关心过我吗?连个口信都没有!文家军有人来看过我吗?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朝堂之事,风流云散,人走茶凉,我是终于体会到了。所以,哥是不行了,妹妹呀,以后文家就指望你来振兴了!”
顾桃道:“干嘛这样想!你是西阳王,男子汉大丈夫,振兴家族的事自然是你的责任,你不扛起来谁扛?你别指望我呀,妹妹迟早要嫁人的。”
文心武一怔,随即笑道:“对对对,迟早要嫁人的。哥懂了。好啦,不说这些烦心事,咱喝酒,来,干杯!”
三人喝了半日酒,都有些醉意,各自回房休息。
小隐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担心顾桃的身体,便即起床去顾桃的住处看看。
走到半路,见顾桃兴冲冲地走过来,看见了小隐,忽然脸泛红晕,露出少有的腼腆之色,对小隐道:“我哥要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你想想好,把我们……我们俩的事跟他说了。”
说完,娇羞一笑,转身便跑了。
小隐心中一阵激动,喜上眉梢。
顾桃的意思是让他借此机会向他哥哥提亲,他立刻掉转头欢快地奔向文心武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