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老张!你的解药捣鼓的怎么样了?我这该死药已经检验过了,药效和我推断的一模一样,一泼上去不死的也就该死了,变成满地血水!”
百槐堂,刚从大夏安封城回来的张天天得意洋洋地向着刚从大焱皇宫回来的张槐谷描述着该死药的药效。
其实张槐谷对于该死药的药效好坏倒是不怀疑。
一方面是知女莫过父。
另外一方面……这丫头用毒用的怎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
张槐谷只是有些好奇:“你这是在哪儿试的药?”
“大夏京城,徐哥带我飞过去的,嗖地一下就到了,可快了,我都还没怎么回过味来就已经到了,真正是风驰电掣,比什么骑马乘船,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看来小红以后可以安心地安度马生,不用在外奔波咯。”
小红就是徐年和徐菇母子二人离开河竹村来京城求医时。
李施诊赠与的那匹拉车的枣红马。
一直养在百槐堂里。
偶尔喂点张天天和张槐谷两人炼药剩下的渣子。
如今也已经是身强体健的一匹好马了。
“徐小友这都已经已经是天上的人了,你拿在地上跑的车马和他比,当然是难望其项背。”
“确实啊,徐哥都是在天上飞的呢……唉,老张你在天上飞过没有?在天上看着山川大地,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景啊!”
张天天这是在她爹面前炫耀上了。
张槐谷没计较,煮了一壶茶,慢慢喝着:“我门都不怎么出,还去什么天上?就像是徐小友的诗词里说过的,高处不胜寒,我在这百槐堂里坐着喝茶挺好,就不去凑这高处寒了。”
“唉,老张你这趁着还能走,也该多出去走走,改明儿你看想去哪儿,也不用嫌远,让徐哥带你飞过去就是了,要是你拉不下脸来开口,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给徐哥说。”
张天天表明了一番身为女儿的孝顺之后,倒也没忘记正事。
“对了,之前缺的血柿子那几味药,我用药粉跟大夏换了些回来,老张你看看你要用到多少?”
虽然张天天配的是毒药,而张槐谷捣鼓的是解药,但目前已经确定要用到的一些药材却有相通之处,张天天缺的张槐谷一样也缺。
不过除了欠缺的药材之外,张天天也是借此告诉张槐谷她把药粉给了大夏。
知女莫过父,张槐谷有条不紊地说道:“你自作主张,还是徐小友决定的?”
“我就不能决定了吗?”
“可,小事而已,你徐哥出使大夏之后,大夏与大焱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同了,莫说是药粉,就算你把药方给了大夏朝廷,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倒是想给,但大夏朝廷那些御医的本事,比咱们这的那些御医也就半斤八两,光给方子还不够,得教会了才行,但我可没时间留在大夏教他们。”
“这事儿倒也好说,如果大夏那边真有这个需要会和朝廷交涉,到时候让派个教会了的御医过去就行了……”
张天天在大夏配药,王治象都知道给她安排御医打下手,张天天和张槐谷父女两人在大焱皇宫里研究药方的时候,自然也有大焱御医在旁边当随从。
只不过以张槐谷在玉京城里的名声。
大焱御医和大夏御医的态度可就截然不同了,大焱御医们恨不能一直跟在张槐谷身边当个端茶倒水的学徒都好,就想从他这儿多学一点在传闻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
当然。
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是学不到的,但至少父女两人用来对付不死的药该要怎么调配,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这些个随同在旁的大焱御医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不仅仅是张天天在大夏指名用来换药的那几味短缺的药材,父女两人需要用到的那些药材大焱朝廷也已经在大肆收购有备无患,不过其中短缺的那些药材本就是珍稀之物,能够收上来多少也没个预估。
数日之后,张槐谷再一次从皇宫回来时,告诉了徐年一件事情。
“徐小友,张首辅托我转告你一件事情,朝廷为了应对不死药大肆收购的那些药材,八方钱庄在大肆抬价。我记得八方钱庄的少东家是徐小友的朋友吧,这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可能得徐小友去找你那位朋友问问,解开一下。”
张槐谷后面这半句话,也是张弘正要把这事告诉徐年的原因。
八方钱庄的少东家熊愚,和陈大将军府的公子、有鹿书院的何大先生之子、蒲帮的白纸扇诸葛台江湖少侠叶一夔交好,也由此结识了当时还初入京城没什么名气的徐年。
在江扬郡的时候,八方钱庄的汤正信便在洛九城里有趁着灾情哄抬药材价格吃人血馒头的举动。
只是当时熊愚刚好也运了药材过去救灾,汤正信正好撞在了熊愚的手里,事情才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熊愚大手一挥白送了大量药材,虽然是为了弥补汤正信犯下的过错,但也算解了江扬郡当时的燃眉之急。
结果现在。
八方钱庄又在大肆抬价,想要赚朝廷的钱。
或许这里面是有些误会。
但若不是看在徐年的面子上,朝廷可未必有耐心等熊愚解释清楚,抹平这一误会。
对于那些永冬寒地上的那些小国而言,八方钱庄确实是不可得罪的庞然大物,但在大焱朝廷的眼里,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商会虽然算不上什么蝼蚁,但也容不得如此三番两次的挑衅。
赚钱是可以。
但赚得太过了,和明抢又有什么区别呢?
徐年也没耽搁,直接便去了玉京城里的八方钱庄分号,找熊愚问个清楚。
刚进钱庄,便有伙计问道:“公子是来买卖,还是兑换金银?”
“都不是,我来找人。”
“公子要找谁?”
“你们的少东家。”
伙计却有点茫然,疑惑道:“公子,我们这里没有少东家,只有掌柜。”
“你们八方钱庄没有少东家吗?”
“有是有,但公子您这就说笑了,我这种小伙计,哪里知道少东家在哪儿。”
听到八方钱庄玉京城分号的伙计竟然说自己接触不到少东家,徐年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熊愚不是你们这儿的掌柜吗?”
伙计一脸茫然:“公子,您这应该是上哪儿听的消息?我们这儿没有姓熊的掌柜。”
这伙计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熊愚是谁。
徐年沉吟了片刻,问道:“冒昧问一下,你在这儿做事多久了?”
“半个月。”
半个月?
徐年和陈宪虎见的多点,和熊愚他们聚的不算频繁,尤其是熊愚和诸葛台两个人,无论是八方钱庄还是蒲帮的事都不少,距离上次见面都已经年尾那阵的事了。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八方钱庄难道是在这一个月里出了什么变故?
徐年依稀记得在江扬郡洛九城里的时候,熊愚确实和他说过钱庄内部算不上团结,熊愚和其他大掌柜的关系不太融洽,洛九城的汤正信便是人在熊愚分管的地盘上,实际上为另一位大掌柜效忠。
趁着灾情吃人血馒头的汤正信,既是自己赚钱,也是有意给熊愚添堵。
这一次八方钱庄哄抬朝廷要收购的药材价格。
难道也是类似的情况?
徐年问道:“我能见见你们掌柜吗?”
“这……”伙计有点犹豫,但他看着气度不凡的徐年,觉得这大概是哪位富家公子不可怠慢,所以犹豫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公子可否告诉个名号?我可以代为转告掌柜一声,但掌柜见不见公子,这我可没法打包票。”
“就说徐年前来求见就好。”
“好,我这就去。”
“有劳了。”
没过多久,那名伙计诚惶诚恐地跟着钱庄掌柜回来了。
钱庄掌柜拱手说道:“伙计眼拙,不知是镇国公大人大驾光临,实在是得罪了,小人也眼花耳聋,不知是国公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今时不同往日。
即便不依赖着熊愚的这层关系,以徐年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报上个名号到哪儿都是座上宾。
连声赔笑和自责以表明态度的钱庄掌柜是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
远远算不上胖。
这显然不是那个跟着陈宪虎一起喊徐年大哥的熊愚。
“掌柜贵姓?”
“国公折煞小人了,小人免贵姓武。”
“好,武掌柜……你应该知道熊愚吧?”
有些拘谨与不安的钱庄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这伙计是新来的,他不知道,但小人替八方钱庄做事已经有十余年了,自然是晓得,熊愚是钱庄的少东家。”
“那你知不知道,这玉京城分号之前的掌柜是谁?”
武掌柜再度点了点头:“知道,是少东家。”
徐年又问道:“那你知道……你们少东家去哪儿了吗?”
这次武掌柜就只能摇摇头了。
“国公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听说过和少东家和国公大人交好,但少东家的下落小人的确不知,小人只是八方钱庄的掌柜而已,虽然比起迎客的伙计是好上许多,但终究也只是个……小人物,上头的大人物们把我从原来的分号里调过来,让我来玉京城里当掌柜,我便也只能来。”
被大人物调来玉京城里当掌柜的中年男人笑容有些苦涩,他其实何尝不知道这是上头的神仙们在打架过招,他这个小人物遭了殃,被丢来玉京城,弄不好便要成了被推出来杀掉的替罪羊。
镇国公徐年忽然上门,大概就是朝廷要对八方钱庄下手了,他这个推出来的掌柜,哪里跑得掉。
徐年淡淡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武掌柜叹了口气:“算账管钱、行情涨跌、教人管事……作为八方钱庄里一个不拔尖也不算末流的掌柜,这些事儿小人倒是都会,但在这玉京城里小人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
“那你这钱庄里面,有谁知道内情吗?”
“不瞒国公大人,现在这钱庄里的伙计,要么是与小人一样从别处调来,要么就是和这伙计一样刚进来做事不久。”
徐年了然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伙计有些惴惴不安,忙问道:“掌柜,我是不是……是不是犯错了?那位大人不会为难我们吧?”
“唉……天公震怒落下几道雷霆,地上的人若是被劈死了,除了说声倒霉还能怎么样呢?不过你才来半月,天公就算是杀人泄愤,也不至于追着你不放,等下你带着其他人一起去账房领了这月的工钱便走吧。”
觉得自己是难逃一劫的武掌柜倒不是不想多给,只是这玉京城钱庄分号上的钱早就调的所剩无几了,剩下来的也就勉强够维持这间分号的日常运转而已,拿不出多的了。
只是忐忑不安的武掌柜等啊等,却始终没等来预料当中的朝廷官差拿出抄家的架势冲进钱庄……
被武掌柜认为会雷霆震怒的镇国公大人离开钱庄之后便遇到了陈家幼虎。
“大哥也是为熊愚的事而来?”
“是。”
陈宪虎带着徐年来到了一家酒楼里面,有鹿书院何大先生之子何霄和江湖少侠叶一夔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见到徐年到来,两人都起身相迎。
“徐先生。”
“徐兄……”
没过多久,诸葛台也匆匆而来。
自从蒲帮由暗转明逐步接管漕帮留下来的那些遗产之后,作为蒲帮白纸扇的诸葛台要处理的事也比以前多多了。
大焱首辅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
他把八方钱庄的事告诉了徐年,自然不会漏了陈宪虎。
陈宪虎查过之后发现这事有点不一般,便再告诉了何霄他们,也没忘记告诉徐年一声,只不过陈宪虎去百槐堂找徐年的时候扑了个空,得知徐年已经去八方钱庄了,这才有刚才在钱庄外的相遇。
陈宪虎先是向还不太清楚细节的何霄他们解释了一下八方钱庄这次哄抬药材价格的严重性。
“……八方钱庄这是在和朝廷作对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熊愚,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得要趁早解开,不然这事晚了,可就难收拾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熊愚他的下落成谜。”
“我已经查过了,玉京城里的八方钱庄换了一批新人,原来跟着熊愚的那些人都不见了,现在钱庄里的那些人都相当于是被推出来的靶子,一问三不知,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