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安好，赵陌坐在祠堂的蒲团上，看着上面空荡荡的架子，眼里一片迷茫。
有光就有阴影，赵陌身后的那道阴影深了几分。
祠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已经回到了祠堂。
祠堂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还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很难听清楚，但是赵陌确听到很清楚。
他在这坐祠堂里面待了很久，认识了很多“邻居”。
这只是其中的一位‘邻居’的声音而已。
果然在祠堂的角落，有一只老鼠正在啃食半边馒头。
馒头已经有些发霉。
可是那只老鼠还是津津有味的吃着。
赵陌觉得很有趣，他开始看起来。
起码这些比起外面的风筝，带着纸屑的石头好看一些。
他知道有人接应自己，但是他选择无视，因为相对于那些接应，赵陌更加了解自己的爷爷。
前些日子，自己的爷爷可以为了自己的安危彻底清洗赵家，甚至是常常跟自己发生一些口角，看上去关系很好。
自从易水带来妖族公主后，赵家对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是爷爷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
自己的爷爷不再是那个和蔼的老头，而是一位冷清冷心的世家家主。
赵陌虽然在很早之前就明白爷爷对子的宠爱无非是因为自己能够挑起赵家，他所宠爱的不过是赵家的未来罢了。
在他关进这座祠堂不久后，也有很多人来见过自己，他们无非是想知道自己那次跟许锦年有过什么合作罢了，对于这些人，赵陌都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然后看着他们脸色难看的离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许锦年现在应该赖在自己的爷爷那里，只等着爷爷答应放自己出来这个要求。
……
许锦年来到集市上。
他看着那位卖糖人的老汉，又看了看那个卖花的小女孩了望周围那两名手持水火棍的捕快，眼睛里出现一丝深意。
那位买糖人的老者看着许锦年，眼睛里同样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丝惊讶隐藏的很好，很难让人发现。
倒是那位卖花的小女孩许锦年身边，看着许锦年“我们又见面了？”
许锦年跟小姑娘见过三次。
在柳州的路上，
在李家的面前，
在长安城的圣战中。
可是他都没有敢这个小姑娘打一声招呼。
许锦年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是他第一次看小姑娘的脸。
小姑娘很好看，也很漂亮。
小姑娘拿着一个花篮，花篮里面有很多花。
无论是玫瑰，还是牡丹，甚至连很少见的茶蘼跟彼岸花，都能在这个篮子里找到。
“你想要杀我？”许锦年看着小姑娘问道。
小姑娘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从花篮里摘下了一朵花。
那朵花上面带着花枝。
花枝看上去很尖锐，也可以说是能够杀人。
然后小姑娘拿起花枝朝着许锦年的眼睛刺去。
没有人能够形容小女孩的那一刺。
只是很简单的动作，很幼稚的手法。
但是许锦年好像被某种魔力定住了一样，没有办法离开。
小姑娘的那一刺只不过这一瞬之间。
一瞬等于六十霎那。
六十霎那足以让许锦年做出很多动作，比如拔剑朝着小姑娘挥去，让无数道剑意出现。
但是许锦年都没有这样做，他不是不想做，而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那位卖糖人的老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手里已经捏好了一个糖人，而那个糖人跟自己一模一样。
花枝越来越近，就在花枝将要靠近许锦年的眼睛时，无数剑意出现在许锦年身边。
看着许锦年身后的那座青山虚影，老者确定了许锦年的身份。
然后他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拿起手朝着那个糖人打去。
就在这时，漫天的花瓣飞舞。
黑色的牡丹，红色的芍药，白色的彼岸花，粉色的茶蘼
黑的如夜色，红的似火焰，白的像落雪，粉的宛如霞。
老汉看着那些花瓣，眼睛里有几分不解，但又看到那位小女孩那双呆滞的眼睛，已经明白了一切。
许锦年此时正斜倚在河边的一株树上，看着那位小女孩跟买糖人的老汉打架，摆出一幅看戏的样子。
青山剑宗的剑招有很多，但是有一种叫做“青山。”
许锦年所用的就是“青山”。
所谓的“青山”，不过是一种幻术而已。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
就在小姑娘出手的时候，许锦年已经离开了原地。
小姑娘面前的那个人，不过是几道剑意而已。
眼前的虚影消失后，小姑娘明白自己被戏耍了。
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
只见她开始挥动手中的花枝。
花枝不是武器，也不能杀人。
花枝没有匕首的锋利，也没花瓣的美丽，就是用来杀人的话，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尤其这是对于一位美丽的女杀手来说。
但是凡事都会有例外，有时候不好看的东西也能发挥出美丽的景色。
只见花枝挥动。
那枝花枝上还沾着几滴水珠。
花枝挥动，水珠自然撒了出来。
水珠朝着许锦年洒去。
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七彩缤纷的颜色。
许锦年看着那些水珠朝着自己撒来，他开始挥动了自己手中的剑。
一道明亮的剑芒出现。
然后周围下起了雨。
只不过这是一场剑雨。
由无数道剑意汇聚而成的雨。
雨朝着小女孩落了下来。
看着满天剑雨，小女孩脸上没有一点惊恐，而是十分平静。
在她看来，无论是剑雨还是箭雨，都跟寻常的雨水一样，无非是打在身上。
下雨了，就要打伞。
很简单的道理，这个道理小女孩懂。
无论是什么样的雨，只要躲在伞下就没有事。
可是小女孩没有雨伞，但是她有花篮。
淡黄色的藤条编制而成的花篮，上面还插着几多尚在盛开的花。
小女孩将花篮扣在了头上。
剑雨依然如同许锦年预料的那样落下。
有的落在地上的石砖上，在上面留下来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剑痕。
有的落在小女孩的周围，将小女孩包围住。
但是大多数剑都落进来了那个花篮里。
……
祠堂很安静，是一个思考问题的好地方。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望向赵家。
赵陌在祠堂里面想了很久，然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赵陌拿起那把立在祠堂角落的铁枪，走了出去。
祠堂外面的阳光很明亮，跟祠堂里免得阴沉形成鲜明的对比。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赵陌在阳光下伸了伸懒腰，然后他将铁枪朝着一个刺去。
老管家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很老，对着赵陌说道：“你不能离开这里。”说完这句话后，祠堂外面的大门紧紧闭上。
老管家伸出手掌朝着赵陌拍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掌风，赵陌没有相迎，而是将铁枪丢到地上，身体朝外翻滚。
同时一道明亮的剑光出现，刺穿了老管家的手掌。
当然刺伤一名强者，那位刺客的身上也不好受。
他脸上的黑布已经破碎，露出一张很平凡的脸。
他的衣服有些寒酸，看上去像是一名书生。
他的手一直靠在腰上，看上去有点滑稽。
“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老管家说道。
那名杀手没有回答，而是握紧手里的剑，正要再次刺去。
赵陌拦住了他，然后轻轻的拍了拍手掌。
周围变得明亮起来，数千名士兵手持弩箭对准了老管家，“现在我们群殴吧。”
老管家看着赵陌，终究还是让开了路，将门打开。
那名杀手跟在赵陌身后，一起离去。
赵陌离开祠堂后，他并没有去见老太爷。
而是来到街道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他是青天司的人，你们确定要动手？”
看着小姑娘有些犹豫，赵陌继续说道，“如果他死了，赵家也会毁掉，赵家毁了，那株桧树就会死去。”
听到那株桧树，小女孩收回自己的花篮，她看着老者，摇了摇头。
“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赵家。”赵陌说道，“再次见一面老太爷。”
……
“对不住了老伙计。”老者看着管家身上的伤势，开口说道。
老管家摇了摇头，“不碍事，不过老爷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不同意赵陌去做那件事，但是你为什么放他离开。”
“我只是要让他明白一件事。”老太爷说道，“赵家终究是他的根，他在祠堂里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去，但是他没有离开。”
“可是结果还是要离开。”老管家说道。
老太爷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感叹道；“结果是注定了，但是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你决定这样做了？”许锦年看着赵陌说道。
赵陌点了点头。
……
再次见到老太爷的时候，老太爷正在石桌上下棋。
“爷爷，我跟你下一局吧。”赵陌看着老太爷说道。
老太爷看了赵陌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赵陌走到石桌的对面，开始落子。
白子跟黑子在棋盘上相继落下。
一盏茶的时间，棋盘已经被填满。
“你输了。”老者开口说道。
“我没有输。”
“棋局已经定了胜负。”
“我知道。”赵陌看着老者，他指了指身边的许锦年，“他是青天司的人。”
“我知道。”
“他带着白猫来的，那只白猫一直没有出手。”
“宋桧会出手的。”
“可是我也会出手。”赵陌一脸认真的看着老者说道。
听到赵陌这句话，老者开口说道，“就凭你？”
“就凭我。”赵陌说完这句话，他将石桌上的棋盘掀翻。
黑白棋子相互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棋局不满意，我可以掀桌子。”赵陌看着老者说道。
“你是赵家的人。”
“我知道。”赵陌看着老者说道，“可是我还是想要杀死妖族公主。”
听到这句话，老者脸色有些难看。
“新政的推行，也是你们不愿意看见的吧。”许锦年这时开口说道。
“太平真人的陵墓开启前，让妖族公主来到长安城，除了圣上的旨意，还有你们的意思。”
老者依旧沉默，他看着许锦年没有说话。
“你们想要知道宋桧手下的人真正的实力，也想要知道那两只圣天使的水平。”许锦年看着老者，“赵家的人从来都不喜欢常居于人下。”
“百家姓的首位，自然不会喜欢在下面。”老者看着许锦年说道。
“难道赵家的来历你真的不清楚吗？”许锦年看着老者，“青天司都有过记载。”
如果不是赵家先祖做的事情太过恶劣，大安的君主也不会放弃去天门山封禅。
天门山如果不是因为跟赵家先祖有过牵扯，也不会成为一个二流的修行势力。
要知道当初天门山的地位比起青山剑宗来，只高不低。
“你是在找死？”
“您不敢对我出手。”许锦年看着老者，“而且我忍你很久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样的行为真的让许锦年感到很不爽。
如果不是顾及赵陌的生死，许锦年早就跟他撕破脸皮了。
“爷爷，您已经老了。”赵陌开口说道，“如果你不把赵家交到我手里，后果会很严重。”
“你这样做不怕被阻止唾弃？”
“我在祠堂的日子，对着他们吐过口水，自然不会害怕他们唾弃。”赵陌看着老者，“而且我都死了，以后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管？”
“赵家的弟子不是只有你一个。”
“但是我能够毁掉赵家。”赵陌看着老者，“如果赵家不交到我的手里，我就直接毁了他。”
说完这句话后，赵陌看着眼前的老者，“爷爷，你做决定吧。”
“为什么要不按照我的路去走？”
“因为我不喜欢。”
“可是妖族公主不能死。”
“为什么？”
“因为大义，因为大安的百姓。”老者说道，“当年我们跟你们一样，也一样被上一代人阻止。”
当年的他们何尝不想讨回公道呢？可是如果公道讨回来了，大安的百姓又该如何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