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伊心柔浅浅微笑。
“您的病都好了?”
“是啊,有你这么好的外甥女,我不能不好啊!”
如今,一切真的是雨过天晴了。
婚礼结束后。一家人在曲澜山庄齐聚一堂,若澜让妞妞带着萱萱去休息了,然后向心柔问起了当年的事。
伊心柔想到当年的事,不由得叹息:“那时候,我嫁给方沛然已经有七年之久,他总是不回家,搞得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就决定跟踪他。后来我才知道,是老爷子要带婉凝和夜寰回来,让夜寰认祖归宗。沛然和二爷就担心老爷子会把家产交给夜寰。他们便合计要把夜寰给除掉。我知道以后,劝沛然不要和二爷联手,因为我觉得二爷是一个心机非常深的人,而沛然则比较冲动,我担心事后二爷会把责任都推到沛然身上,谁知沛然他不听我劝告,反过来警告我不要多嘴。事实上,二爷也确实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会自己动手去做这一切,而是让他的妻子去做,这样他就有办法全身而退。我看透了这一家人自私自利阴险狠毒的个性,劝是劝不动他们了,我便想通知婉凝一声,让她带着夜寰暂时离开那个地方,谁料沛然把我关了起来。限制了我的自由。我无力阻止那一场灾难的发生,只记得那一场火,一场熊熊大火,把整个夜空都烧红了……后来,我被放出来之时,我知道婉凝死了,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之中。而二嫂失踪了,虽然不知道夜寰是怎样活下来的,但我知道方家的那两个兄弟接下来就是要灭口了,我装疯卖傻躲过了一劫……”
“那小姨,你后来又怎么会?”
“后来,沛然怕我乱说话,就一直把我关在小阁楼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我,我整日整夜的做恶梦,梦里不是婉凝。就是二嫂,我熬不过良心的谴责。终于,真的疯了……”
伊心柔说完这一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伊心莲轻轻搂住了她的肩,“好了,别再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姐姐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曲夜寰则是一语不发。
若澜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尽管还有很多的疑问,却也没有再问。
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她给他倒了一杯茶,便想先走开,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没想他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进了怀里。
她静静的陪着他。
许久,他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我是怎么逃过那一场灾难的吗?”
她摇头。
“我还记得当年,我妈送我走的时候她跟我说,要我别恨我爸爸,说他有他的苦衷,还说把我送回方家,只是为了能让我和的亲生父亲在一起,并不是想要我和几个兄长争夺什么,还说了好多叮嘱我的话。当时我年级小,我没有能力想清楚这一切,现在想来,我妈一定早有预感我和她在方家不会太平,可她又担心带着我离开我们还是逃不过那一场劫难,于是她悄悄把我送走,她自己则留下牵制他们。所以那天的分离,也就是我们最后的诀别,她用她的生命,换取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机会……”
“你别太难过了,这世界上每一个母亲都是一样的,她们为了自己的孩子生命都肯做,什么都愿意做,并且无怨无悔。所以你唯一能回报她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才不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说完,她看着他,大概猜出了他的想法,问:“你是不是在想二爷和三爷的事?”
以他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她想,他应该不会放过那两个害死他母亲的人吧?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他的响了起来。
他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她清清楚楚的听到对方想他禀告:“曲总,老爷子把方泽然方沛然两兄弟送走了,我们要不要——”
“算了,让他们走吧!”
曲夜寰淡淡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伊若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就这样放过他们?”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我不会放过他们,但是现在,我们有了萱萱,我想为女儿积德,不能让上一代的仇恨再延续到女儿身上了。”重要的是还有她,如果他不放过那两个人,难保那些人不会用她和孩子来威胁他。
为了给他们一个太平的世界,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
“那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她问。
“如果你好好补偿我一下呢,我就咽下去了。”说话间,他已经将她扑倒在床上。
她搂着他的脖子,一面吻他,一面说:“明天我们去拜祭你妈妈吧!”
“好!”
伊若澜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只听说了她的故事,却不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第二天,他们来到墓园里,见到了墓碑上的照片,才发现那一个女人比自己想想中更美,更年轻。
“我妈二十三岁的时候跟了老爷子,二十四生下我,她离开人世之时,只有三十六岁。”曲夜寰说。
“如此年轻的生命,但是我想,她这一生,应该是毫无遗憾的吧!”
“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方家的男人,造成了太多女人的悲剧,只有你妈妈,她教育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儿子。”她说着,看向他:“你一定是你妈妈的骄傲!”
他也笑了:“是不是我妈的骄傲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的骄傲?”
“你说呢?”她没有正面回答他。
“妈妈妈妈,萱萱想去那边。”萱萱拉着她的手说。状丸叉弟。
“萱萱乖,我们待会儿再去。”若澜拉住她,让她跪下给曲婉凝磕个头。
小丫头乖乖的跪下磕了头,紧接着又说:“萱萱磕完头了妈妈,你带我去嘛……”
小小年纪的她,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带她去吧。”曲夜寰说。
“那好吧!”
若澜带着女儿去了。
曲夜寰在母亲墓碑前蹲下身来,看着母亲的照片:“妈,对不起,您这一生遇人不淑,老爷子明知道您死得惨,还放走了那两个畜生,而我,作为儿子,也没能替您报仇……”
对于女儿,他知道自己应该那么做。
可是对于母亲,他却有太多太多的抱歉和愧疚,他觉得,他愧为一个儿子。
然而,曲婉凝好像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始终微笑的看着他。
他终于放下了这一切,准备带着若澜和女儿离开了,不料,他的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方浩然打来的,他一接通,那边就响起方浩然焦虑的声音:“夜寰,你赶紧回来一趟吧,老爷子他,走了……”
这是曲夜寰没有想到的。
若澜看他神情不对,走了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子他,去了。”
她也是一愣,随即道:“那我们回去吧?”
“嗯!”
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再踏进方家的大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气息,如同若澜第一次走进来的感觉一样,而如今,老爷子去了,依然还是那样的气息,甚至,没有哭声。
在商场上,或许老爷子是一个成功的人,但是作为一个长辈,他是失败的吧?!
方浩然驱散了所有佣人,而且方泽然和方沛然也已经被送走,如今老爷子去世,他的跟前,也只剩下方浩然方少航,还有曲夜寰他们几个。
萱萱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老爷子是睡着了,到床前去拉他的戳戳他的脸叫他:“爷爷爷爷,该起床了,您怎么比萱萱还会赖床啊?”
老爷子没有任何反应。
萱萱又跑到若澜身边拉她的手,“妈妈,爷爷睡着了萱萱叫不醒他,你去叫爷爷……”
“萱萱乖啊,不要吵爷爷,让爷爷睡吧!”若澜搂住了她。
方浩然看向曲夜寰:“昨天夜里老爷子送走了泽然和沛然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你妈妈的照片发呆,我想跟他说说话,但是他说想安静一下,我没想到,就在夜里,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应该没有受太多的痛苦。”
曲夜寰没有说话。
这老爷子还真会挑时间,选在他和若澜结婚的当天去世,是不是以后他和若澜的结婚纪念日,就都是这老爷子的忌日?
他是故意的吗?
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依然不同意他和若澜的结合?
曲夜寰冷笑一声,什么也没再说,准备带着若澜母女离开。
“夜寰!”方浩然叫住他:“你就这样走了吗?”
“大哥还有事?”曲夜寰没有回头。
“老爷子生前最爱护的是你,最器重的也是你,如今他已经去了,所有的是非恩怨也都该烟消云散了,难道你连送他最后一程都不愿意吗?”
许久,曲夜寰终于回过头去,看着方浩然:“他这一辈子没有做过几件对的事,其实他最该疼爱的是你,有你一个人,超越了他所有儿子加起来的分量,就让他闭上双眼之后,看清楚这个事实吧!”
这也就是曲夜寰为什么从来只叫一声‘大哥’,而从不认可那两个兄长的缘故。
在这个家里,把一切看得最清楚的,不是方老爷子,而是曲夜寰。
说完,他带着若澜离开了。
两天之后,他们为老爷子下了葬,这个老人临终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和曲婉凝合葬一处。
曲夜寰本不想同意,他为母亲不平,但是,若澜说服了他。
生不能同裘,死也要同穴。
这应该也是曲婉凝最后的心愿,所以,曲夜寰最终还是答应了。
方家一切的风风雨雨,也都应该随着方沛然两兄弟的离去,还有老爷子的去世,一切尘埃落定了。
葬礼结束后,有一个姓汤的律师来到了方家,要求除了离开的方泽然方沛然两兄弟之外,方家其他人全部到场。
于是,曲夜寰带着伊若澜也出席了。
律师环视一眼在场所有人,拿出了老爷子生前所立的遗嘱,缓缓开口:“本人方克勤,今立此遗嘱,将我名下三千万现金以及三处不动产分别给予我的大儿子方浩然,孙子方少航,以及我的孙女伊萱和她的母亲伊若澜所有。公司所持有的百分之六十股份,其中百分之十归我的大儿子方浩然所有,剩下百分之五十,交由我的四子曲夜寰全权处理。而方家老宅,在我去世之后,则变卖,所有现金捐给慈善机构。至于我的两个儿子方泽然以及方沛然,我能留给他们最好的遗产,就是他们的生命,但愿今后,他们好自为之!”
遗产所有内容如上,宣布完毕!
原来,送两个儿子离开,老爷子早有打算。
想必,他把方家变卖的原因,也是想结束这个家里的所有恩恩怨怨,让所有前尘往事,随着他的离世烟消云散吧!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疏。
老爷子没有算到的是,在遗嘱宣布结束后的第二天,远在他乡的两兄弟收到了消息,他们没有得到老爷子一丝一毫的财产,在街上就相互埋怨,大打出手,不慎撞上了一辆大货车,双双不治身亡。
方浩然真的是一个好大哥,没有计较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还千里迢迢赶去把他们的尸体带了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曲夜寰接到消息,没有出席他们的葬礼,而是带着若澜和萱萱,回到了曲澜山庄。
夜深之时,万籁俱寂。
若澜坐在床边,望着满天繁星,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叹什么气?”曲夜寰在她身边坐下来。
“我只是在想,也许,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
“原来你也这么迷信。”他笑她。
“你看,虽然老爷子不算是一个公平的父亲,可是他毕竟做了一个父亲能做的一切,比起家财万贯,最可贵的还是人的生命。他这一生,亏欠你妈妈的,亏欠你的,他一直在弥补,可是到了最后,他宁可承受你对他的埋怨,也要送走二爷和三爷,他已经把最好的留给了他们兄弟,谁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因为钱,成为车下亡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注定要死在那里,你又何必为他们可惜?”
“我不是为他们惋惜,我只是觉得,老人们常常说的那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机一到,一切皆报……”
她为这个人生感慨。
不过曲某人已经不想再去谈论别人了,一双手在她身上摸呀摸的,就摸进她的衣服里去了。
“喂,我还没洗澡呢,你待会儿。”她拍掉他的手。
“我也没洗。”
“所以——”
“所以,待会儿一起洗。”他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你可以待会儿再去洗,我要现在去洗。”她笑着想要挣脱他。
他说什么都不放手,两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忽然,只听到咚的一声,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际,才发现他们是滚落到地上了,她是没事,正好跌在他的胸膛上,他可就惨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瞪着她。
她好笑的拍拍他的脸:“你没事吧?”
“你说呢?”他没好气的反问。
“动一下看看,看跌到哪里了。”她一边说还一边笑。
可他动不了,始终就只是那一个姿势看着她。
毕竟不止是他一个人跌下来,是她跟着一切跌下来,还压在他的身上,看他一动也不动,她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以为他真的摔着了,想要起身查看,谁料,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一转眼的功夫,她已经被他翻了身被他压在了身下。
“可恶,你又骗我!”她气得捶一下他的胸膛。
他含笑握住了她的手,俯下唇去吻她:“放心,你老公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但你是一个坏透了的男人!”她故意咬重坏透了三个字。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吻她的手心,吻她的手指,吻她的手背,滚烫的唇舌顺着她的手臂,吻上了她的身体。
她在他的身下,只感觉一阵阵酥软无力,不由自主的喊他的名字:“夜寰——”
“嗯?”
“我爱你!”
她搂着他的脖子,双眸含笑凝视他,亲一亲他的唇,再一次轻语:“我爱你!”
她不像别的女人常常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她只所过两次,一次是在山上,她跳崖之前,一次就是现在,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
这一刻气氛正好,他想说些什么,她却搂着他,把他的头搂进了怀里。
躺在地上,立于窗下,她能够将满天繁星看的更清楚,更真实,她忽然问了一句:“夜寰,为什么我们再也没有回过你的别墅?我们不回那里去了吗?”
“那里地势比较危险,适合我们却不适合萱萱,怎么了,你想回去那里?”
“不是。”
他是为了女儿,她当然不能说什么,只是,有些遗憾。
他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从她身上起来,并且拉起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啊?”
“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啊!”
他总是搞得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便也不再问。
没想到,他竟是带着她往山上走去。
这一座山庄里面积很大,时至今日为止,她都没有走遍整个山庄,自然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更加没想到他在这一座山的半山腰建立了一座观星阁。
“以后只要你想看星星的时候,可以来这里看星星,感觉不会比别墅里差。”他说。
“我的天哪!”她环顾观星阁,简直难以置信,他真的是太了解她了。
在这露天的观星阁内,他还建造了一张超级大的圆形大床,躺在这样的床上看星星,又别是一番感受,更何况这山里的星星,比都市里的星星更明,更亮,更安静。
她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仰望满天繁星,数着:“一颗,两颗,三颗……”
时间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别墅里那一段时光,那时,她也是躺在他的怀里数星星,数满一百颗的时候,她就许下一个心愿。
“听说少航已经动身,他决定去天涯海角寻找如兰,夜寰,你说,他会找到她吗?”
“当然,有志者事竟成,他会找到的。”
“嗯,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如兰,这一百颗星星为他们而数,我希望他们也可以拥有属于他们的幸福。”
“会的。”
“只是,不知他的旅程何时才能结束,大哥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剩下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我们把大哥接过来一起住好不好?”那一个一直把她当做女儿来疼爱的老人,她不希望他晚年凄凉。
“当然!”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于是,她又开始数第二个一百颗星星,是因为祁峰,自从祁峰走后,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这个一直在为她付出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如今身在哪里,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只是,数着数着,她忽然问:“夜寰,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我看到那些星星在动?”
“是你眼花了,继续数吧!”他说。
她就真的相信是自己眼花了,又过了一阵,她发现那些星星是真的在动,她揉揉眼睛,那些星星真的在动,也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星星。
听到他的笑声,她顿时发现自己被骗了,那些其实都是孔明灯。
“坏男人,你又骗我!”她捶他一拳。
“傻瓜!”他笑着将她揽进了怀里。
这时,只见到又一颗孔明灯升上来了,是很大的一颗,应该是近距离升上上来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澜’字。
她惊讶的看着他,疑惑不解,他只示意她继续看。
于是,又是一个孔明灯升上来,上面写着一个英文字母‘i’,再然后,一颗接着一颗,那一些英文字母,组成了一句话:iloveyou.
这一句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他选择让孔明灯告诉她,而她发现,这样的方式更令她感动——
孔明灯,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许久,她翻身,吻住了他。
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情,是他最喜欢的。
忽然,听到夜空中爆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声相继响起,五颜六色的焰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只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无暇去欣赏这一场盛宴了。
唇舌的纠缠,呼吸的紊乱,交织着弹奏出爱的乐章,而那绚丽的夜空下,渐渐凝聚出八个大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