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梆一声跪地上,甄青殷倒吸一口气凉气,不疼吗?
就连他猛垂头那一下,甄青殷都好像听到了第二声梆。
“殿下,甄姑娘,臣有罪,求二位责罚!”
甄青殷扶额,这王临渊说他没心眼吧,好像又有点野兽的敏锐,说他有心眼吧,好像又不多。
太子冲甄青殷抬抬下巴,意思是,想怎么罚,你随便来。
只要不把人弄死,怎么着都成。
眼神宠溺。
甄青殷心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拿王临渊怎么样?
太子是不是就赌她善良、心软?
“王大人确实该罚,不过,身为女子,我倒挺欣赏王大人烂漫的心思,想必王大人生活里也是个极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
王临渊一脸懵,不知甄青殷在说什么,他身为东宫统领,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有什么浪漫可言?
他直挺挺单膝跪地,硬邦邦道:“臣榆木脑袋,请姑娘明示。”
甄青殷:“……”
还有人自己说自己榆木脑袋的……
她好奇问:“王大人可成亲了?”
王临渊心一紧,生怕甄青殷乱点鸳鸯谱,忙不迭道:“臣已定亲,婚期定在下个月。”
下个月就要成亲了,继续坐牢挺不合适,甄青殷点点头,见他眼里有点点柔光,笑道:“王大人与未婚妻定然是两小无猜、两情相悦。”
王临渊脸一红,突然忸怩起来,倒比方才生动有趣得多。
“臣与方姑娘确实从小相识。”
甄青殷语重心长:“那王大人可要保重,王大人浪漫情真,对殉情情有独钟,若万一,哪天,不小心死了,我必建议太子殿下让那位方姑娘为你殉情、殉葬,保你二人人间地下比翼双飞、连枝共冢。”
瞬间,王临渊脸色惨白,双膝跪下,脑门梆一声磕地。
声音响得甄青殷感觉自己的脑门都是疼的。
“求姑娘饶命,臣知错,今后再也不敢了。姑娘要罚,罚臣一人即可,怎么罚都成,求姑娘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王临渊来之前,听冯有喜说甄青殷住在行宫,陪伴太子养伤,便知自己这一关难过,却万万料不到,甄青殷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是真的后悔了。
之前只是后悔太听太子的话,将他们堵在山洞里,相当于放弃了他们,现在方大彻大悟,糊涂的脑子终于明白过来,他错的有多离谱!
当时怎么就灵光一闪,生出让甄小娘子给殿下殉葬的心思来呢?
脑子肯定被驴踢了!
太子默默低头饮茶。
打开杯盖时,才发现茶盏已空了,只剩几片茶叶黏在杯壁上。
他顿了顿,端着空杯子假装喝两口,若无其事继续端在手里,时不时用杯盖撇一下不存在的茶叶浮沫。
这时候,连他也不敢随便吭声,更不敢给王临渊求情。
这事儿他有丰富的经验,越给王临渊求情,甄青殷越会恼怒。
他才不想把战火转移到自己这儿来。
唉,王大人,你自求多福吧,孤爱莫能助。
你说你,孤让你回家养伤,好端端的,你非跑这儿来请安,这不,画蛇添足,栽个大跟头,请安变请罪。
甄青殷至今想起来仍觉怒火冲天。
她可以自愿殉情,但决不能是旁人强迫她殉葬。
跟狗系统强迫她攻略男主,不攻略就惩戒、抹杀她有何区别?
“王大人这般,倒弄得我手足无措了。大人何罪之有啊?女子命贱,活着是男人的附属品,死了是男人的陪葬品,您瞧,多浪漫啊。我不止会建议殿下让方姑娘为你殉葬,还会找人写戏折子,让你二人比金坚的情义传唱千古。对了,令堂令尊安否?”
太子的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忙低头猛喝茶。
他可没看出来甄青殷有半点无措。
王临渊哪里敢回答,砰砰磕头,一个劲儿说:“臣罪该万死,求姑娘宽恕臣的家人!”
甄青殷头疼,这才吓唬了两句:“我一介白身,又是弱质女流之辈,大人朝我磕头,是要折我的寿吗?还是,大人希望我也跪下来朝你磕几个?”
王临渊六神无主,不敢磕头了,向太子投去求救的目光。
太子慌忙低头,找找地上掉的……掉的……哦,地上掉了一颗甄青殷绣鞋上的珍珠,他忙捡起来,悄悄推到甄青殷的面前。
王临渊:“……”
甄青殷觉得没意思极了。
针不戳自个儿身上不知道多疼。
王临渊可是以实际行动把她堵在山洞,意图让她给太子殉葬,若非董素素也有个系统,太子会死,她也会死。
她才提了几句他的未婚妻、他的父亲母亲,什么还没做呢,他便受不了,宛如末日降临,一个劲儿磕头,把他在意的人护得紧紧的。
就旁人的命贱,他自己亲人的命金贵呗。
慷他人之命,他倒是挺大方的。
她看一眼太子,见他茶杯里空空,不知他何时爱上喝空气的,想了想,提起手旁的茶壶,给他续一杯,又给自己续一杯。
太子:“……”
一时,膳厅里一片死寂,三人皆不吱声。
好半晌,王临渊后背的伤势复发,加上饥饿、膝盖疼、心里的弦绷到极限,整个人摇摇欲坠,太子才淡淡开口:“王临渊,回家闭门思过,直到你成亲的那一天。”
“臣遵命!”王临渊大喜,小心翼翼觑了眼甄青殷的脸色,见她没开口的打算,暗暗长舒一口气,“臣定会好好反思过错,不负殿下和甄姑娘所望!殿下,甄……甄姑娘,臣告退!”
说罢,他站起身,高大的身体晃了晃,慢慢后退。
退到门槛处,刚转身,便听甄青殷笑眯眯说:“王大人,保重啊!”
他一个踉跄,跌出门槛,幸而站门外的冯有喜伸手扶了一把,幸而他蹲大牢的这些天消瘦许多,不然冯有喜扶不住,定然要摔个狗啃泥。
王临渊在太子面前失仪,正要回身请罪,冯有喜一把将他拽走,出了行宫,他才骂道:“还嫌不够裹乱的!再多说两句,惹甄姑娘动了真气,你且等着殿下摘你脑袋吧!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