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煎熬的,尤其对不习惯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的姚远来说,更是如此。
但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抓到人贩子的办法。
招待所房间里烟雾缭绕,任小华跟着胡海他们去蹲守了,陈东留下来作为机动力量,再加上姚远和肖云,三人为一个机动小组。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陈东掐了烟头,叹着气道,“现在想想,就算把他们送上法庭,顶多就判五年有期徒刑,五年之后照样出来害人,你说我们做这么多工作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姚远一直不想提的问题,但却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现在的刑法对人贩子太仁慈了!
当前施行的是1979年刑法,也称79刑法,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1966年-1976年,公检法司全被砸烂,1978年法制恢复,1979年刑法出台,但是当时立法过于仓促,立法经验不足,整部法典较为粗疏。
其中对拐卖犯罪有两个法条,一是拐卖人口罪,拐卖人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二是拐骗儿童罪,拐骗不满14周岁的男、女,脱离家庭或者监护人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二十年后对于此类犯罪的处罚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也就是说,起步价在5-10年有期徒刑之间,规定了八种情形,有其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死刑。
即最高死刑。
在司法实践中,拐卖儿童人数超3人,起步价就是无期徒刑,拐卖妇女过程中实施奸淫的属加重情节,即八种情形之一,一般十五年起步。
再对比姚远现在面对的法条,实在是不敢去思考。
而陈东的担忧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因为关系到起诉罪名,继而关系到量刑定刑。所有的刑事案件都是公诉案件,必须要经过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而公安机关的侦查阶段的情节,直接关系到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建议量刑定刑。
最高五年,那两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王八蛋顶多被判五年,如何不叫陈东郁闷。
“再来一次严打就好了。”陈东感慨着说。
姚远摆了摆手,道,“你是执法者,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办案子,咱们国家是一定要走向法治的,严打这样的事情最终都会回到正轨。”
“我就是不甘心。”陈东道。
姚远说,“先办好眼前的事,至于他们涉嫌什么罪名,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陈所,你和小任都是省警官学院出来的,对刑法应该是很清楚的。”
“我和他都是侦查系的,没怎么深入学习过刑法。”陈东说。
预审或法制专业的才会抱着法典啃,姚远表示理解。
姚远指了指肖云,道,“按照肖云的说法,这些人贩子抓到就该统统枪毙,审都不需要审,杀一批人贩子以后就没有人敢拐卖妇女儿童了。”
肖云理所当然地说,“是啊,对这样的犯罪分子就要狠狠的打击,敢犯就枪毙,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
“这就是前两次严打的中心思想了。”姚远沉声说,“严打是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造成了冤假错案陈东你应该是知道的。好,就说拐卖妇女儿童这样的犯罪行为,统统枪毙是简单了,不过你们想过没有,这么做真的能完全杜绝这类犯罪行为吗?”
肖云一愣,摇头,“肯定还有人铤而走险的。”
姚远道,“问题就在这里,如果犯罪分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会怎么做?他会更加的丧心病狂,作案更加的疯狂,会更加激烈地和公安机关对抗,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陈东陷入了沉思,他发现这位年轻的姚助理简直是个博学家,什么都懂,什么都精通,而且逻辑清楚思维清晰。
“抓到人再考虑下一步吧。”姚远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道。
三人就继续这么等下去了。
和他们相比,在村子外围布控的刑警们才难受,不分白天黑夜蹲守,既要防着村里人,又要对进出村子的道路进行监视,实在是痛苦。
到了第五天,胡海终于受不了了,打电话和姚远这边商量先把人撤回来,连同住进王姑家的两名女警也撤回来。
他苦笑着说,“姚助理,我们这些大男人尚且扛不住,那两名女同志更别说了。她们是搞内勤的,平时没碰过这样的案子。退一步说,两个大活人突然住进王姑家,村里人早就发现了,有消息走漏的可能,继续这么下去我认为意义不大了。”
“胡队长,根据王姑的口供,嫌疑人把人拐卖过来之后还留下吃席,要不是胆大包天就是麻痹大意,但是又对自己的信息守口如瓶,表现出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有一定反侦查能力为什么会留下来吃席呢?”
顿了顿,姚远沉声说,“这样一种表现说明什么呢?我认为,嫌疑人认为在村子里是安全的,甚至他们知道就算是公安来了也能全身而退,这个我们是有教训的。因此,我认为嫌疑人就算是知道公安在查,他们也会铤而走险进村。你要知道,一次几千元的生意,足以让他们冒风险的。”
“可是,可是兄弟们实在是受不了了,身上都发臭了,再说了,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工作了,县局领导意见很大。”胡海的语气不太好了。
姚远很无奈,看样子人家已经尽力了。
“好吧,胡队长,王姑你们打算怎样处理?”姚远问。
胡海说,“按程序办,范彪你们带走。”
“既然如此,范彪还是留给你们吧,都是一个案子的。”姚远说。
胡海想了想,办一个是办,办两个也是办,反正都是一个案子上的,便答应了,“也行,人贩子这块我们就不跟了,姚助理,真的很抱歉,兄弟我是真的尽力了。”
出动了七八个人蹲守了五天,说破大天也挑不出人家理来。
“感谢感谢,胡队长,回头我给你们队上送几条烟,算是小小的慰问了。”姚远说。
挂了电话,姚远无奈说,“陈所,咱们的计划要变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