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镜将这个凡世发生的事情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位天师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太上老君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医仙云英。
两年前,她去凡世游历,四处行医救人,也算看尽世情。半年前来到灵盛国,却恰巧遇到王城内爆发瘟疫,死尸遍地。这瘟疫来得凶猛,即便她医术高超,但救人的速度远比不上人染病后死亡的速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带着医官亲自前来派药的王君。一国之君在此瘟疫爆发的混乱时期,居然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派药,这般心善之人,在这凡世,她倒是头一回见。
只不过在派药过程中,王君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一匹因染病而癫狂的马踢伤,铁蹄在王君身上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瘟疫浸染伤口,凶险程度翻了数倍,而且无药可医。
眼见这位王君奄奄一息,云英一时不忍,便化身可达天意、为王君祈福的天师入宫。虽说云英是医仙,但即便此时去老君那里求药,怕也是来不及。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身灵力先护住王君心脉,然后用药物调理,将瘟疫之毒慢慢从血液中清除。
所以她以祈福不得有他人在场为名,屏退左右。除了灵力消耗以外,反噬更为严重,她这反噬之伤都在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爬满了她半个脸颊。所以她不得不继续以纱遮面。
王君在她的调理下总算捡回一条命。作为太上老君最为器重的弟子,云英平日里除了醉心医术、炼丹之外,从未有过任何情爱的念头。
可在此凡世,在她愿意承受反噬之苦也要救王君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她这身反噬之伤原本应该速回九重天调息,可她在王君康复后,又以巩固身体本元之名继续待了下来。
王君在鬼门关徘徊时,感受道一股强大的暖力,将他的魂魄拉回了本体,他感受到有一个仙子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那位仙子一身白衣,眼神清澈,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好不容易醒来后,第一眼望见的果然是一位一身白衣的仙子,“仙子!”
云英愣了愣,之后又速速平静心绪,“王君,您醒了。我是太后请来为王君您祈福的天师,并非你口中的仙子。”
云英这声音,都和他梦中听到的一摸一样。
“是你救了我?”王君问道。
“是王君福盛,苍天庇佑。”云英回答道。
“定是你救了我,我当时的情况,根本无药可医。”王君的眼里充满着感激。
此后的一个月,两个人朝夕相对,云英从未摘下过面纱,王君也从未强求。云英爱看医书,王君就陪着她。虽说早有婚约在身,但是爱情本就是神奇的化身,如果你未曾知道,或许娶谁都可以,只要对江山有益,可你一旦知道了,却是唯有心尖之人方可。
太后见王君身体康复,本就有了要送天师离宫的想法,可此时王君却来请命,要立天师为后。而且言辞坚决,听不得劝。太后心寒,便给天师安了个欺君罔上之罪,说王君这场病都是天师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扰乱他们灵盛国的国运。
一时间,曾经众人爱戴的王君站在了太后和所有朝臣的对立面。
可这一切,云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是通过太后之口。
太后句句恶毒,将她骂作祸乱朝纲的罪人,若不是王君及时出现,太后怕是现场就想要了云英的命。
太后的话虽恶毒,但有些话确是实情。如果王君悔婚,那本就蠢蠢欲动的邻国就会成为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如果到时再掀战火,那整个灵盛国的将士和百姓都将受牵连。
云英本九天神女,又是医者仁心,断不会看着此事发生。自己一时对情爱的贪恋,不想却会引发这个凡世如此大的动乱。
王君在拉着太后离开前,曾对她说,“等本王回来,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他本是说到做到之人,这一点云英从未怀疑过。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离开,可王君离开时那恳切的眼神,云英忘不了。正在她踌躇之时,太上老君找到了她。师父本是豁达之人,每日除了开炉炼丹,从未对他的弟子有过什么约束。包括这次来凡世历练,也是自己想来便来了。
“云英,为师来带你回去了。”
“师父,可是......”云英不舍王君,可这份不舍又如何能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
“为师知道你心中不舍,可你是否明白,你的这些不舍实则是扰乱了不舍之人的气运。”太上老君不忍云英执迷。
“弟子不知,请师父明示!”
“这位灵盛国的王君是个难得的有德之人,仁爱心善,本是可以飞升成仙之人。”
太上老君的话让云英大感意外,“师父,你是说......”
“没错, 他这次在瘟疫中行善施药,舍命救人,本是他命定的机缘。可你强留其性命,虽救了他,却也断了他的机缘。”
云英从未想过,自己救他反而会害了他,她明明是为了他好。
太上老君继续说道,“如今他为了你,和邻国交恶,若引起战事,徒增杀戮,那他前几世所累积之善缘,怕是要耗尽了吧。”
“师父,那可有补救之法。”云英心中气血翻涌,如生肉撕裂开来那般疼痛。
“你本不属于这个凡世,不可强留,其他的,就看他的造化吧。”太上老君话已至此,云英明白师父深意,便随师父一同离开。
云英不告而别,王君以为是自己莽撞立后之举伤了她,让她受了委屈。但心中仍抱期待,遂亲手绘了画像,命人日日在王城内守候。朝堂之争算是平复了下来,但是王君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相思成疾,原来是如此断人心魄之病。
看完之后,凤九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不知道是感怀云英,还是感怀自己。
“小白。”东华搂紧了她,莫非这云英是小白至交好友,才会让她如此感伤。
“帝君,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怀孕了之后,看不得这些事情。”凤九有些自嘲地说道。
“小白,你告诉我,你和云英是不是相识,所以你才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东华担心地问道。
怀里的凤九摇了摇头,“这位云英医仙,我并不识得,只是,我看到她和王君的故事,总让我忍不住想到当时我去凡间助你历劫的时候。”
“历劫?你是说承虞国?”东华继续问道,这段承虞国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也就是些零散的并不清楚也并不连贯的片段。但历劫归来后,每次梦到,心口总是无比疼痛。
“帝君,你知道吗?我当初去凡世,本想助你历劫,未料却扰乱了司命原本给你写好的运簿。为了不耽误你历情劫,所以我不得不......不得不......”凤九只要回想起那段时光,回想起那日她逃婚归来,宋玄仁的痛苦和绝望,会想起在悬崖边的撕心裂肺,凤九的心里就会止不住地疼。
“小白。”东华轻轻地唤着凤九。
“东华,当初我报恩,原本是想要对你好,我那么喜欢你,可是我却不得不伤害你。我伤害你,可是我的心却比你还要痛。”凤九说着,眼泪掉在了东华衣襟上。
“所以我看到云英,就想到了当时的自己。想要对一个人好,却变成了他的劫。”
“小白,你想帮他们?”凤九的眼泪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针针都扎在了东华的心口上。凡世历劫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场梦,只为了恢复修为。可未料,在这场梦里,他所爱之人,却经受了这么多彻彻底底的伤害和折磨。
“嗯。”凤九点点头,“我当时是不可说,必须如此为之。可他们,却是不必如此两相折磨。其实最大的折磨并不在于结局,而在于此刻这般无法相通的猜测和遗憾。”
“这有何难。”东华握紧凤九的手,直奔太上老君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