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出殡那天,国主在所有大臣的面前许下了“永不立后”的誓言,这个誓言究竟是为了安抚陈家,还是出自真心,或许连他自己也分辨得不是那么明白了。
如果他知道生下的是个女儿,他还会不会舍大保小?当他看着最爱他的女人冰冷的身体,随着棺木一起下葬王陵的时候,脑海里一直不断闪现这个问题。
可笑的是,当这个问题问了自己第十遍的时候,答案居然仍旧是肯定的。当务之急,他需要立储,需要堵住那些臣子们的悠悠之口,堵住王城百姓的悠悠之口。他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换来的位子绝对不能就这般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这个孩子在这个时间点出生,就必定会成为他巩固王权的新棋子。只可惜是个女儿,他还需要多费些额外的心思。
而王后这枚美丽的旧棋子,即便他再不舍,在和新棋子二选一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后者。
在王后弥留之际,他曾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如果有来世,他定会去寻她,给她一世幸福。那个时候的眼泪是真的,悲恸也是真的。和她结婚的这十年,也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十年。开心到可以让他暂时忘却了王宫的冰冷和战场的无情,他也曾想过,只要王权稳定,他们再生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和她,也是可以执手白头的吧。
只不过老天爷从来不会给他一个完美的结局,永远都在让他取舍,想要拥有就必须先放弃。
而且对于他而言,连悲伤都是一种奢侈。王后出殡第二天,他就立自己的儿子为天舜国储君,并把前一阵子在朝堂内外散播他无后的罪魁祸首严厉惩处,削官抄家且全家流放。他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他的亲弟弟诚王。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他把狗抽筋扒皮了,也是想给诚王施压,让他知道谁才是天舜国唯一的王。
而他那个被立为储君的“儿子”,从此便被他以保护之名软禁起来。从一出生起便只着男装,唯一能近身的只有那个负责接生的嬷嬷。
凤九下凡后,灵魄珠便隐入心脉。在她的心口位置形成一个佛铃花状的紫色胎记。而这一点也被她在凡间的亲生父亲视为不祥的象征。当一个人厌恶你时,你的任何特别之处只会让他更多了一个讨厌你的理由。
国主给她取名为“承三”,是为了让她一辈子记住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三天后便离开人世,她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
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诚王并不是没有机会下手。宫里不乏他的眼线,老国主想要彻底清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不过是关键时刻诚王心软了,这是王后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是她拿自己的命换来的。他要杀的不是这个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孩子,而是那个可以把自己的妻儿都拿来当棋子的国主。
(太晨宫)
自凤九下凡那一日起,东华便吩咐重霖,太晨宫拒绝一切访客,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再也没有出来。
连宋前几日因为祖媞神的事缺席了朝会,今日刚回来就听说凤九下凡历劫。他前后一思量,便想到那日让司命愁成这般的怕不就是凤九在凡间历劫的运簿。
刚要出门,却看到了正在他元极宫门口徘徊的司命星君。
自凤九前日下凡后,司命心中隐有不安,这个时候唯一能商量两句的也就只有连宋了。
“司命,我正要去找你。凤九居然下凡历劫了,这事你肯定知道。”连宋正想要去找司命,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事我的确知道。”司命此刻倒没有再隐瞒的意思了。
“上回那个运簿,让你愁眉不展的那个运簿,就是给凤九写的吧。”连宋追问道。
“三殿下都知道了啊。”司命没有否认。
“你现在这般,不会是运簿出什么问题了吧?”连宋疑惑。
“这倒不是,只是凤九殿下前日下凡后,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飞升上神之劫本就凶险,和你的运簿并没有太大关系。凤九以本体下凡历劫,一切就看天意如何造化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不过数十日,凤九就该回来了。”连宋安慰司命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东华。”
“帝君?”
“我回来时去了一趟太晨宫,重霖一脸担忧的样子,东华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日,不见客也不出门。”连宋认识东华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他这副模样。
“司命,你说东华不会去凡间看凤九了吧。”连宋突然想到这一点。
司命很肯定地摇摇头,“不会,帝君知道他出现很容易给运簿多增变数,这对凤九殿下历劫不利,他定不会去做的。”
连宋还是保持自己的怀疑,这东华自和凤九大婚之后,每天形影不离。凤九偶尔去青丘开个朝会,他都在太晨宫坐立难安,早早便去青丘的狐狸洞口等着。以前最不爱热闹的他,这么多年,只要凤九想看的热闹,他哪一次不是开开心心地陪着。这凡间历劫需要分开数十天,又如此凶险,他怎么可能待得住。
不愧是东华的忘年交,连宋的推断一点没错,这会,东华正施了隐身术在凤九的身边待着,此刻的凤九还是一个粉嫩嫩的两岁小孩子,被嬷嬷抱在怀里睡着。
屋外是层层守卫,整个寝殿如同铜墙铁壁,除了这个嬷嬷和国主外,没有人进得来。
在见到凤九的这一刻,东华心里的空缺总算是慢慢愈合了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太晨宫安安静静待上数十日,等着凤九回来。可刚过一日,他心中的思念已经无法让他静下心来去做任何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