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啸心中暗笑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里的喇嘛头一面派人向北京送信,一面派人在此纠缠,倒也不是为是一条妙计,有了这些臭喇嘛帮助,只怕这行痴是不得不出来了。”
刚想到这里,忽听得山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洪天啸道:“走,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朝着苏荃和方怡二人挥了挥手,一齐出去。
到得寺院门口,只见十几名黄衣喇嘛正围住知客僧,七嘴八舌的乱嚷:“非搜不可,有人亲眼见他来到清凉寺的。”
“这是你们不对,干么把人藏了起来?”
“乖乖的把人交了出来便罢,否则的话,哼哼!”
吵嚷声中,澄光方丈走了出来,见门口竟然有二十多个人,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知客僧本已被众人吵得头大了一圈,此刻见澄光来到,自是大喜,急忙挣脱众人的包围,一个箭步来到澄光身边道:“好教方丈得知,他们……”
他“方丈”二字一出口,那些喇嘛便都围到澄光身畔,叫道:“你便是方丈?那好极了!”
“快把人交出来!要是不交,连你这寺院也一把火烧个干净。”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难道做了和尚,便可不讲理么?”
澄光登时头大,只得岔开话题道:“请问众位师兄,是哪座庙里的?光临敝寺,为了何事?”
一名黄衣上披着红色袈裟的喇嘛道:“我们打从西藏来,奉了活佛之命,到中原公干,岂知有一名随从的小喇嘛给一个贼和尚拐走了,在清凉寺中藏了起来。方丈和尚,你快快把我们这小喇嘛交出来,否则决计不能跟你善罢甘休。”
澄光道:“这倒奇了,我们这里是禅宗青庙,跟西藏密宗素来没有瓜葛。贵处走失了小喇嘛,何不到各处黄庙去问问?”
那喇嘛怒道:“有人亲眼见到,那小喇嘛是在清凉寺中,这才前来相问,否则我们吃饱了饭没事干,来瞎闹么?识趣的,快把小喇嘛交出来,我们也就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再追究了。”
澄光摇头道:“倘若真有小喇嘛来到清凉寺,各位就算不问,老衲也不能让他容身。”
心中却是奇道,看来这群喇嘛和刚才那位洪公子一行都是为了行痴师兄而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行痴师兄在清凉寺修行之事一直无人知道,怎地今日竟有两拨人前来闹事,如此来看,恐怕还会再有人来。
几名喇嘛齐声叫道:“既然你说不在,那么让我们搜一搜,若是真的搜不出,方能信你之言!”
澄光仍是摇头,说道:“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哪能容人说搜就搜。”
那为首的喇嘛道:“倘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不让我们搜?可见这小喇嘛千真万确是在清凉寺中。”
澄光刚摇了摇头,便有两名喇嘛同时伸手,齐扯住他衣领,大声喝道:“你让不让搜?”
另一名喇嘛更是张嘴狠话:“大和尚的庙里莫不是窝藏了良家妇女,怕人知道?否则搜一搜打什么要紧?”
这时清凉寺中也有十余名和尚出来,却给众喇嘛拦住了,走不到方丈身旁。
洪天啸听了,暗道,良家妇女确实有两个,不过却不是澄光方丈窝藏的,而是我洪天啸窝藏的。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白光一闪,两名喇嘛已拔出尖刀在手,分抵澄光的前胸后心,厉声道:“不让搜就先杀了你。”
澄光脸上毫无惧色,说道:“阿弥陀佛,大家是佛门弟子,怎地就动起粗来?”
两名喇嘛将尖刀微微向前一送,喝道:“大和尚,我们这可要得罪了。”
澄光身子略侧,就势一带,两名喇嘛的尖刀都向对方胸口刺去。两人急忙左手出掌相交,“啪”的一声,各自退出数步,其他人看到澄光露出这一手,心中俱惊,同时高叫了起来:“清凉寺方丈行凶打人哪!打死人哪。”
叫唤声中,大门口又抢进三四十人,有和尚、有喇嘛,还有几名身穿长袍的俗家人,一名黄袍白须的老喇嘛大声叫道:“清凉寺方丈行凶杀人了吗?”
澄光见状,知道此事早有预谋,双掌合十道:“出家人慈悲为本,岂敢妄开杀戒?众位师兄,施主,从何而来?”
又转身向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道:“原来佛光寺心溪方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佛光寺是五台山上最古老的大庙,建于北魏孝文帝之时,历史悠久,当地人有言:“先有佛光寺,后有五台山。”
原来五台山原名清凉山,后来因发现五大高峰,才称五台山,其时佛光寺已经建成,五台山这个名字,至隋朝大业初才改。在佛教之中,佛光寺的地位远比清凉寺为高,方丈心溪,隐然是五台山诸青庙的首脑。
这和尚生得肥头胖耳,满脸油光,笑嘻嘻的道:“澄光师兄,我给你引见两位朋友。”
指着那年约四十多岁的一个身材矮小却极为壮实的喇嘛道:“这位是刚从西藏拉萨来的大喇嘛巴颜□□师,是活佛座下最得宠信、最有势力的大喇麻。”
澄光合十道:“有缘拜见大喇嘛。”
巴颜点了点头,权作还礼,神气甚是倨傲。
心溪又指着一个身穿青布衫,三十来岁的文人,说道:“这位是川西大名士,皇甫阁皇甫先生。”
皇甫阁拱手道:“久仰澄光大和尚乃少林得道高僧,武学通神,今日得见,当真三生有幸。”
澄光合十道:“老僧年纪老了,小时候学过的一些微末功夫早已忘得干干净净,皇甫居士文武兼资,才真是可喜可贺。”
洪天啸听了,心中暗道,这个皇甫阁倒是和陆高轩一样,文武双全,只是不知此人是何人手下,若是能将他收至麾下,绝对是一个好帮手。想到这里,洪天啸不由朝着皇甫阁多瞧了两眼,殊不料皇甫阁也正在打量他,两人目光遇到一起,彼此之间均是一阵欣赏。
巴颜道:“大和尚,我从西藏带了个小徒儿出来,却给你们庙里扣住了。你冲着活佛的金面,放了他罢,大伙儿都承你的情。”
澄光微微一笑,说道:“这几位师兄在敝寺吵闹,老衲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大师在通情达理之人,如何也听信人言?清凉寺开建以来,只怕今日才有喇嘛爷光临。说我们收了贵座弟子,那是从何说起?”
巴颜双眼一翻,大声喝道:“难道是冤枉你了?你不要……不要罚酒不吃……吃敬酒。”
他汉语不大流畅,“敬酒不吃吃罚酒”这话,却颠倒着说了。
洪天啸还好一些,苏荃和方怡都是女孩子,听到巴颜的这句“罚酒不吃吃敬酒”均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巴颜听到有人笑他,不由大怒,转首向那边看去,却见是两个长相极为俊秀的小哥,以为好欺负,便粗声道:“奶奶的,佛爷说错了什么话,你们竟然讥笑佛爷,莫不是嫌小命活的太长了?”
洪天啸原本只想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因为二女的一声轻笑竟然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这边,倒也无意中暂时帮澄光解了围,只得上前道:“在下姓洪,正在清凉寺中布施,刚才听到两位大师因为此事僵持不下,在下倒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
巴颜最是沉不住气,首先问道。其实这句话也是澄光、皇甫阁等人最想问的,只不过他们的修养要比巴颜深厚得多。
洪天啸笑道:“在下以为,两位在此争吵不休,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只是徒自伤了和气。依在下之见,那小喇嘛是不是藏在清凉寺内,口说无凭,眼见是实,此事乃是清凉寺与巴颜□□师之间的争执,心溪长老虽然不是当事人,却毕竟与双方都有交情,应该回避一下,不如就以皇甫居士和在下来做个见证,大伙儿在清凉寺各处随意搜查一番,见佛拜佛,遇僧点头,每一处地方,每一位和尚都见过了,倘若仍然找不到那小喇嘛,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来说去,洪天啸还是要在清凉寺中搜查,而且,洪天啸也已经算好了眼下的实力对比,以他们七人的实力加之澄光老和尚以及行颠,足以应付这些人,所以才是有恃无恐,即便被他们搜出了顺治老皇帝也没有任何风险。
澄光脸上闪过一阵不愉之色,说道:“这几位密宗门的师兄远从西藏来,不明白咱们汉人的规矩,那也怪不得。这位洪公子看来也是极有修养之人,怎地也说这等话?这个小喇嘛倘若真是在五台山上走失的,一座座寺院搜查过去,怎可只找我清凉寺。”
“哎呦,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澄光大师言之有理,心溪大师,巴颜□□师,要不这样吧,你们先从山下开始一座寺庙一座寺庙搜查,若是其他寺庙中都没有再来清凉寺中搜查可要,在下也可趁这段时间将法事做完,你们看如何?”
洪天啸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帮起澄光大师来。
巴颜听完,当即大吼一声道:“那可不行,有人亲眼见到,这小喇嘛确是被藏在清凉寺之中,我们才来查问,否则的话,也不敢……也不敢如此……如此昧冒。”
他将“冒昧”二字又颠倒着说,只是眼下剑拔弩张,一句话说不好便会动手,轻则流血,重则死人,是以无人再感觉好笑。
澄光疑道:“不知是何人见到?”
巴颜伸手向站在他右侧的皇甫阁和心溪长老一指道:“是这位皇甫先生和心溪长老一起见到的,他二人都是大大有名之人,决计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