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水在身边流淌,这感觉有些像母亲的怀抱。
她甚至不愿意拿出相机拍摄,因为不忍心把流动的水,流动的人群,流动的风景静止在一张张小小的纸上。
她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这些交错的流水,终点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最后全部流进漫无边际的海洋。
那么说不定那里也会有从威尼斯流淌过来的河水。
在威尼斯的第一晚,和预想中一样。
失眠。
她在偌大的双人床上抱着枕头,迟迟无法入睡。
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寻觅一家有单人房单人床的旅店。
12点,坐起来看电视。
依然保持着不断换台的习惯。一下又一下无意识的按着遥控器。
但是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不是真的要看电视。只是不想睁着双眼楞楞的等到天明。
2点,对着身边空荡荡的床发呆。
小爱没有阻止自己去想念,她知道有些事情越是不希望发生,往往就会发生的更突如其来;而有些感情越是想要尽快遗忘,就越容易深深根植在记忆里。
她曾经对唐诗晴说,自己可以习惯不去爱唐睿。
所以她就要从习惯想念开始。习惯到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
那么之后,才有能力去习惯自己一个人,习惯去爱另一个人。
第二天,她去了叹息桥。
旅店老板给她介绍了很多去处,她执意的要先去叹息桥。
关于叹息桥,有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和传说。
生命即将终结的人在桥上看见最后的阳光。
而据说在桥下亲吻的恋人就可以获得天长地久。
有游客恳请她帮助他们拍照。小爱欣然答应。然后看见叹息桥下真的有恋人在用特殊的仪式祈愿所谓的永恒。而身边却有人讨论曾经在桥上传出的声声叹息。
真的很奇妙……小爱想。这么多年了,这座桥究竟承载了多少人的绝望和希望。一直一直这样不停的轮回。就像这个城市的河流,永远流淌不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威尼斯的这段时间,小爱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在旅游了。
那个晴朗的下午,她终于还是去了圣马可广场。
听说那里每年都要被洪水淹没。
她被广场上的鸽子吸引,不远处的某个导游正在和团里的成员解说着。她听见导游说这个广场的白鸽是世界上最多的。足足有三万只。
她从广场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最后在圣马可大教堂前驻足观望。几乎不敢相信这座华丽的古建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千年之久。
她赞叹着前人的智慧,心想。真的和其他地方的教堂很不一样呢……真的很不一样。
在返回旅馆的途中,竟然下起了小雨,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脸上凉丝丝的。今天的家里……也会下雨吗?会不会有一个异国的旅行者和她一样,在地球的另一边同样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
“需要帮忙吗?”
就在小爱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搭在她的左肩,头顶上是一把透明的雨伞,虽然隔绝了雨滴。却没有挡住她的风景。
伴随一口纯正的汉语,小爱回头,看见一个百分百的亚裔男子朝她灿烂的笑。雨花在那一刻都变的无比温柔。那个男子又重复着刚才的话,笑着对她说。
“需要帮忙吗?”
小爱想,原来她的救世主不止一个。威尼斯……真的有天堂。
“苗华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玩。然后迷路。现在看起来是被你捡到了。”
小爱轻描淡写的把她的境遇交代清楚,顺带用微笑回应苗华锋。
但是这微笑,却没有掩盖掉眼神里的落寞,她也没有打算隐藏,一来藏不住,二来没必要。
当苗华锋出现她面前的时候,熟悉的亲切感迅速把周围的空气填满,她安心的对他微笑,安心的告诉他自己不好。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苗华锋并没有在街上询问关于小爱所说的一切,他只是问小爱,需不需要自己把她捡回家里去。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个除了肯定的答案之外再无其他可能的疑问句。
苗华锋的住处很大,他一个人住。通常来说,一个单身男子是无法把那么大的地方打理完好的,可是苗华锋的住处却很整洁。
“什么时候有站在门口发呆的习惯了?”
“抱歉,只是想到一点以前的事情而已。”
“时间不早了,不如先吃饭吧?”
5点半,他们叫了pizza回家。
小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吃一边把自己的事情统统告诉了苗华锋。
苗华锋安静的聆听。
最后他说,“小爱,不如你留下来住一阵子吧。我现在也是自己住。等过两天,我陪你回国。一切还像以前一样。”
7点半。收拾好一切。
小爱惊喜的发现苗华锋家的后院有一架秋千。
她欢欢喜喜的坐上去,看着天上渐渐明亮起来的星星轻轻晃动身体。
苗华锋在另一边坐下来。
这场景,让小爱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唐睿,唐骁。他们三个人总是一起去某个花园荡秋千。
那么美好单纯的童年,谁曾想过今后的日子会发生那么多事,足以改变每个人人生的事。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晃动各自的秋千。
最后小爱停了下来,转过头问苗华锋。“我是这么摇摆不定,你还愿意要我吗?”
“是我不该离开的,明明知道你在摇摆不定,我更应该坚定的守着你。”说完这话,苗华锋轻轻的笑了笑。“不管怎样,离开自己爱了那么久的人心里是难过的吧。不要勉强自己去分辨对的和错的,不要勉强自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这样。我看的很心疼。真的真的很心疼。”
小爱很想把脸转过去给他一个和平常一样的微笑。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
可是终究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任由自己的泪水从眼角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这是第一次。离开家以后第一次哭。
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么长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度过了,可是现在,身边的这点暖意却能让她把心里的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苗华锋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背后伸出手,用温暖的手指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
于是那些泪水迅速沾湿了手指。缓缓的顺着指间的缝隙滑落。
小爱没有阻止自己哭泣。
她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的心到底可以坚强到什么程度,可以忍耐到什么程度。事实上,那一天,飞机起飞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此刻,泪水不断不断的涌出来。
为了什么在哭……小爱在心里问自己。可是找不到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就快要失去支撑的勇气,就像是被放置在金字塔的尖顶上。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心急速下坠,最后在掉落之前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拯救了她。
她在心里是感谢着苗华锋的,感谢他无声的慰藉。感谢他给了自己哭泣的理由,时间和地点。
在苗华锋的身边,她终于可以像个迷路的小孩,放肆的解脱自己所有的悲伤和痛苦。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成全自己安心哭泣。
“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好。”小爱说。
其实,这才是他想说的话。
“走吧,进屋去。外面冷。小心感冒。”苗华锋说。
小爱起身,顺从的走进温暖的房间。
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苗华锋拿来热毛巾给她。小爱把毛巾覆盖在脸上,试图把温暖的气息全部呼吸进肺里——离心最近的地方。
然后那一夜,小爱终于在离开家之后,第一次安稳的睡去。
第二天,苗华锋对小爱说,自己请了三天的假,打算和她一起去乡村。
于是两个人从喧闹的都市撤离。
中途停过一次车,在公路边的小店休息。
店里出售的咖啡是最最普通的那种,不名贵且很便宜。小爱买了一杯坐在店外的椅子上看公路上一辆又一辆的车子飞驰而过。
在乡村的日子并不是他人眼里看起来的那般无聊。
早晨绕着大片大片的草地跑步,呼吸最清新的空气。
一起去钓鱼,长时间的没有任何收获。最后两人索性脱了鞋卷起裤子直接下水去摸鱼。
下雨的时候在家里看电视上网。
如果说一个人到了25岁,还会有想要放风筝的心境,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个人童心未泯。
下午一点,小爱躺在草地上,对着眼前高高在上的晴空突然就萌发了这样的念头。
她坐起身对躺在一旁的苗华锋说:“我们放风筝吧?”
小爱觉得这绝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的游乐。
从第一眼看见这里大片大片的绿色开始这个想法就蠢蠢欲动。
地球的另一边只有用不断进步的科技堆砌起来的一片灰色。天再高,风再清,云再淡,终究也只是灰色。
就像是被囚禁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的鸟,世界再诱人也只能隔着栅栏仰望蓝天白云。
以前,这囚禁是甜蜜的,是甘愿的。连飞翔的念头也懒的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