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纸人紧握火把,将火苗怼在了歪脖树的身上。
但沼泽里长年积累的湿气很大,风一吹,就吹灭了红色的火。
纸人愣了愣,不甘心的再次点燃火把,继续烤树。
但这一次,树突然说话了。
“我有个问题……树是怕火,你是纸作的,就不怕火吗?”
纸人闻言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
它当然怕火。
要不然怎么把脚踩在沼泽里呢?
纸泡湿了,不就点不着了吗?
纸人笑不出声,自觉机智的一批。
不过,刚刚是不是树说话了?
纸人突然觉得不对劲,声音好像是从后面传过来的。
它猛然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若有所思,上下审视自己的年轻人。
在沼泽湿地里穿着干净的白衣,面容清秀,甚至还有点骚包。
纸人顿时就不太高兴了。
它不喜欢穿白衣服的人,更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突然出现,吓自己。
从来都是它吓别人的份,哪有被这么惊吓的时候。
于是纸人飘然而起,带着火把和纸做的剪刀,扑向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
“刺啦~”
“刺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林中回荡。
算不上战斗,结束的很快。
顾白水拍了拍手掌,把手里稀碎的纸块埋进了沼泽的土里 。
它先动的手,被撕得粉碎,只剩下了一把小小的剪刀。
顾白水拾起剪刀,放在手里打量了几眼,一时间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
他就随手放在袖口里,没再管了。
……
树叶摇晃,歪脖树艰难的从沼泽里爬了起来。
但一抬树冠,顾白水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一块红色的碎纸,掉在湿泥的角落,上面画了个完整的人眼,盯着顾白水离开的方向,悄悄的蠕动了一下。
歪脖树看见了这块碎纸,它不动声色的抬起树根,把这张纸,深深的踩进了污泥里。
据树所知,纸不只能烧,也会被泡烂。
……
天上雷云滚滚。
从沼泽离开后,顾白水的脚步平缓从容了许多。
他没那么急,也没那么过于小心了。
脚下有了一条确定的路,走的时候自然也就稳了很多。
前面还有几座山,翻过山之后,就是一片被黑色雷霆覆盖的大草原。
顾白水打算从草原正中穿过去,一直走到尽头,大概就能离开这个电闪雷鸣的世界。
翻山的时候没发生什么怪事,顾白水走的很顺,也没去招惹那些陷入沉睡的雷灵们。
不过当他走到最后一座山的山脚下,意外还是如约而至了。
一个人影,站在山和草原的交界点,等着顾白水的到来。
顾白水看见了那个人,穿着红衣,面无表情。
那个人也看到了顾白水,一身白,眉眼清朗。
顾白水问他:“你是哪个?”
“朱天意。”
“嗯。”
“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没有。”
“那你嗯什么?”
顾白水抬了抬眼,说:“出于礼貌,就算你叫朱大肠,我也会嗯一声。”
朱天意闻言笑了一声,反而问道:“那你叫什么?”
“顾白水。”
很稀奇,顾白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没有用二师兄或是其他人的名字唬人。
这可能是因为目前这人也是圣人王境,目前看来平平无奇,没太大威胁。
如果他是抱着善意而来的,那便无所谓,如果他是来挑事的,埋在这里就是。
朱天意沉吟片刻,对顾白水说道:“我好像有件东西,在你那里。”
顾白水抬眼,问:“什么?”
“一把小剪刀,戴在纸人身上。”
“是这个?”
顾白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给红衣人看了看。
“是。”朱天意点了点头。
“怎么证明是你的?”
朱天意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说:“我还有一把更大的剪刀,你要看一眼吗?”
“那不用了。”
顾白水把剪刀丢给了这个人,然后走向了他身后的黑色草原。
朱天意看着手里的剪刀,没抬头。
等到顾白水走过,他才突然说了一句话。
“前面不能走。”
顾白水停下了脚步,问:“为什么?”
“这片黑草原是一只至尊雷灵的领地,性情古怪行踪神秘,境界在圣人王之上,对付不了。”
顾白水挑了挑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草原那边来,它毁了我七十二个纸人。”
朱天意指了指草原深处,纷飞的草絮里,夹杂着点点鲜红,那些都是被撕碎的红纸。
顾白水抬首以望,然后又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说,你是从山里出来的?”
“是,刚睡醒。”
朱天意不否认:“我劝你也别进去了,深山野坟,没什么好东西。”
“不如你和我一起闯出去,我送你一份机缘如何?”
他用的是“闯出去”。
两个人,一人想进去,一人想出去。
顾白水不知道这个朱天意是什么玩意儿,从山里醒来,似乎是想逃出禁区。
朱天意更是不知道顾白水的身份,只以为是偶然闯入长生禁区寻宝的修士,走到这里,也就应该知道一条出去的路。
所以朱天意想让这人回头领路,带自己离开。
“我有事,你自己走吧。”
顾白水拒绝了邀请,继续朝着黑草原里走了进去。
朱天意缓缓的转过头,看着逐渐走入草原的背影,在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要不要……打断这家伙的腿?
或者干脆剪去四肢做成人棍,留一口气,留一张能说话的嘴就好。
这样也能用来指路。
不过最后,朱天意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这地方不太适合动手,天上的云里有几只大的夸张的雷灵,万一下手的时候这家伙叫声大了些,惹来了那几个庞然大物的注意,就得不偿失了。
特别是黑草原里的那只,很奇怪,很不好对付。
朱天意驱散了平淡的杀心,转过身,背对上山,远离了黑草原。
……
翻山越岭,朱天意用纸人探路。
他沿着一条已经有人走过的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有人先探过路,路上也的确无事发生。
不久后,
朱天意来到了一片瘴气散去的沼泽,这里是纸人走到最远的地方,然后被撕碎了。
林荫摇晃,树枝扭曲。
朱天意穿过沼泽林间,走到了纸人被撕毁的位置。
如果没记错,这里还有一棵歪脖树,踩在纸人的碎尸上。
朱天意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歪脖树。
然后……他突然愣在了原地,看见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个人,站在歪脖子树下。
仰着头,看着那棵沉默的树。
朱天意很确定,他在不久前见过这个人,长相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但……他不是已经深入草原了吗?
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朱天意逐渐眯起了眼睛,隐约察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而在下一刻,
树下的人转过头,远远的看了过来。
沼泽寂静了。
只有朱天意一个人……炸了毛。